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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钞票(问就是想你了。...)(1 / 1)

第十五章

送走不速之客,楚音大病初愈似的窝在沙发上,明明周棠母女也就来访了二十分钟,她却觉得一天的力气都耗在这了。

阿城问她:“还去公司吗?”

楚音大脑放空,盯着天花板,“不去了。”

察觉到他还站在客厅,她心不在焉地说:“秦茉莉的房子应该收拾好了,你今天就能搬过去。”

阿城:“好。”

“门禁卡在玄关的鞋柜上,大门密码我发给你。”

“好。”

楚音翻了个身,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摆弄手机,“地址也发给你了,我就不跟你过去了。车你开走,记得随叫随到。”

回应她的依然是一句简单的好。

按照地址,阿城驱车抵达锦江花园。小区距离楚音居住的明玉上城很近,只隔着两个街区,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托楚音的福,她给他买了一堆衣服,于是这趟搬家也不再两手空空。

房子是全新的,装修后秦茉莉也就住过几次,美中不足的是装修风格太过少女心,和阿城半点不搭。

触目所及一片粉,阿城在原地站了足足半分钟,才把手里的袋子放下。

寄人篱下,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哪还有资格挑剔?

阿城在沙发上坐下来,先回楚音的消息。几分钟前她就问他到了没,他言简意赅回复:到了。

楚音老板派头十足,大手一挥:今天放假。

阿城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然后拨通仁叔的电话,响三声就挂断。

没一会儿,仁叔回电话过来:“小城?”

“是我。”

仁叔松口气。虽说上次通话时约定好了响三声就挂断,但他还是担心来电的另有其人,或许是骚扰电话,或许是打错了……好在是他。

他特意避开人,站在走廊转角处,低声说:“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

医院里不分昼夜亮着灯,触目所及俱是白茫茫一片。

阿城从储物间出来,穿了身白大褂,半张脸都被医用口罩遮住。

仁叔把实习医生的排在挂在他胸前,“别忘了这个。”

“他怎么样了?”阿城的声音从口罩后透出来,略显模糊。

仁叔摇头,“不太好,还是老样子,好两天差两天的。偶尔清醒一会儿,多数时候都在昏睡。”

主治医师已经等在门口,仁叔低声说:“麻烦你了,姜医生。”

再回头,他嘱咐阿城:“时间不多,你看一眼就走,不要耽搁。”

阿城嗯了一声,跟在医生背后踏进电梯。仁叔看着那个背影,兴许是走廊太长,医院惨白一片,才会显得人单影只。

好像天大地大,他却孑然一身好多年。

仁叔轻轻叹了口气。

电梯里气压很低,姜医生有心让气氛轻松点,便笑道:“不用担心,我常带实习生查房,不会有事的。”

阿城抬眼看他,眼神戒备。

姜医生看出了他的顾虑,很快解释:“我和仁叔认识很多年了,一点小忙,不会不帮。别的我不知道,也不会多问。”

电梯抵达顶楼,门开了。

临近病房,阿城终于低声问了句:“他还能好起来吗?”

姜医生答:“这个我不能保证,不过最坏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病房门口有人守着,屋子里也有看护,但抬眼看见是医生,便没人在意了。

阿城注意到在场几乎清一色的新面孔,看来自打他出事后,卫青山已经迫不及待把老头子身边来了个大换血。

姜医生和往常一样查房,问问看护病人的状况,检查尿袋容量。

阿城的视线落在病床上,然后就不动了。

早在一周前,他就该到了,要不是高速公路上那起车祸,也不会今天才姗姗来迟。

床上的人好像老了很多,从脑溢血倒下的那一刻起,至今也不过一个月,那个意气风发的集团董事长眨眼变成了垂暮老人。

人在孱弱濒危时,叫人恨也恨不起来,反倒生出一丝同情。

卫遇城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很多画面。他对父亲一直怀有复杂的感情。

在他最叛逆的时期,曾经父子反目,他发誓要自力更生,卫氏集团的一分钱他都不会要。可后来还是平和下来,大不了漠然以待,为什么要把属于他的东西拱手相让给那个私生子呢?

他身上流着商人的血,如何把利益最大化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查房的几分钟里,床上的人一直在昏睡,若不是呼吸罩上时有时无的雾气,简直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离开病房时,阿城拿着查房簿的手因用力过猛而发白。

姜医生看见了,以为他紧张,在电梯前拍拍他的肩,“没事,已经查完房了,一会儿下去把衣服——”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叮,电梯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个个西装革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卫青山。

卫青山一边听身侧的人汇报什么,一边漫不经心往外走,目光与电梯外的人擦撞而过,并未停留。

倒是阿城一顿,眼神陡然一暗,随即低头,跟着姜医生踏入电梯。

卫青山一直走到病房门口,才停下脚步,忽然回头,“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守在门口的人回答说:“医生查房。”

“后面那个生面孔是谁?”

“说是实习医生。”

卫青山眼神微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对视得太仓促,他也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回想起来才觉得那人好像有点眼熟。

助理还以为是刚才的汇报出了问题,忐忑地问:“老板,哪里不对吗?”

卫青山摇头,收回视线,“就这么办吧。”

为免夜长梦多,他早几天就在筹办卫遇城的丧礼了,哪怕只是个衣冠冢,盖棺定论了也能安心。

人死不能复生,他就不信他那个大哥都下海喂鱼了,还有人拦着不让他坐上长桌尽头的位置。

他知道他们都看不起他,所有人都属意于他那位好大哥。

那又如何?接班人都死了,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即便他们背后诋毁他、看不起他,最后也一样要对一个私生子俯首称臣。

卫青山嘴角一弯:“好歹是卫氏集团曾经的顶梁柱,通知记者,今天下午我要让大哥风光大葬。”

*

阿城走后,家里又回到以前了无人气的样子,说句话都像能听见回音。

楚音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人真是群居动物,他也不过才来几天,她就开始不习惯冷清。

所以听见大门口传来的动静时,楚音下意识坐起身:“阿城?”

门开了,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双层饭盒,却不是阿城。

“爸?”楚音愣愣地望过去,“你怎么来了?”

讶异之余,她的语气冷淡下来,带了点刻薄的嘲讽:“怎么,又来替你的好女儿赔不是了?”

楚放辉看她片刻,把饭盒放在茶几上:“还没吃午饭,一起吃?”

“不吃。”

“阿姨做的糖醋里脊,蒜蓉排骨,你不是一直念着想吃吗?”

“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楚音盯着父亲。

空气寂静了刹那。

楚放辉坐下来,把饭盒打开,一层摆在她面前,一层放在自己面前,然后把筷子递给她:“天大的气,吃饱了才有力气撒。”

父女俩沉默地吃完了一餐饭,从没滋没味到饱腹。楚音忽然失神。

妈妈走后的那几年里,她也常常不吃饭。幼童尚不理解人间悲喜,也不明白生离死别的残酷,却会在吃饭时闹着要妈妈。

妈妈会监督她吃不爱吃的苦瓜,在她愁眉苦脸咽下后摸摸她的头,夸她是好孩子。

妈妈说粒粒艰辛苦,不可以浪费一粒米饭。

可是忽然从某天起,她就没有妈妈了。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懵懂的日子里,其实有人比她更痛,却还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无数次与她对坐在餐桌前,耐心哄她吃饭。

“音音乖,妈妈不是说过吗?多吃蔬菜对身体好,乖乖吃掉。”

“这样吧,爸爸帮你吃一半,你吃剩下的一小半,好不好?”

“我们音音最懂事了。妈妈知道一定会开心……”

那时候稚嫩的楚音抬头看父亲,骄傲里带点不解:“妈妈会开心,爸爸不开心吗?”

“爸爸开心。”

“开心为什么要哭啊?”小小的手指触到了男人面上滚烫的湿意,她不安地缩回手来。

楚放辉抱着她说:“喜极而泣,喜极而泣。”

是在多年后才明白男人隐忍不发的悲苦,不是所有的眼泪都能示以人前。

慢慢放下筷子,楚音抬眼再看十来年后的父亲,又一次气不起来了。

她揉着眉心,冷淡地说:“先说好,你要是来替楚意然道歉的,趁早打道回府。”

楚放辉瞧了眼她还剩下大半的饭,干脆端起继续吃。楚音忙说:“哎哎,这我吃剩下的!”

“你剩下的我吃少了吗?以前你剩饭,怕被你妈说,哪次不是偷偷忘我面前塞?”

“……”

两人大眼瞪小眼,终于还是笑了。

楚放辉:“你放心,我来就是担心你又犯老毛病,一生气就不吃饭,特意来监督你的。”

楚音:“那谁知道你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气氛逐渐和谐,楚放辉才发觉哪里不对,四下看看:“你那保镖呢?”

楚音:“……”

“问你呢,他人呢?擅离职守?”

看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楚音赶紧解释:“他住锦江花园去了。”

几分钟后,楚放辉拍桌子了。

“保镖是什么意思?不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算什么保镖?”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朱叔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就没给你敲个警钟?”

“人在哪?现在,立刻,给我叫回来!”

“你要是不放心他,觉得同在一屋檐下不方便,那就回星辉湖住!”

楚音:“……”

于是在阿城离开不到半天,楚音又开始紧急召唤他:收拾收拾行李,你可以搬回来了!

那头的阿城无语,好一会儿才回了一个:?

楚音:什么也别问,问就是我想你了。

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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