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路过的人时不时往这边一瞥——一辆白色的SpanoGTA,奢侈地保持着发动停在路边——这得浪费多少油撒!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郑阳竟想起这两句诗。
手机里,文物保护局的通讯录已经发过来了,看了几回,反反复复,手指划着那个名字,放大,再放大。
心里惦记了五年的人,找了五年。
突然,就这么出现了,可是,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对她说什么好。
真是他的,心肝儿。
郑阳看着这个名字:苗不想。
名字旁边的那个号码早已牢记在心。有时候记忆力太好,也不是一个好事情。
他扶了扶额头,淡然的脸上少见地露出复杂的表情,拿着手机好一会儿了,居然不敢拨过去。
他就停在她单位门口,可这是上班时间,除了快递小哥,并没有什么人进出。
心里的狂喜转化为思念,又陷入深深的悔恨。
他迟疑了,苗不想。
五年了。
郑阳还记得那时候他老给她写作业,在作文的时候引用了这句“近乡情更怯”,她拿支笔笑嘻嘻划掉了。
“不要这句,换个嘛。你换个…”她眉眼弯弯,眼睛亮得很,她的手撑着下巴,糯糯地看着你,说话软软的,郑阳经常给她写着写着就亲得气喘吁吁的,她会搂着你的脖子撒娇,呼吸掠过你的耳畔——然后开始另一场,要命的“作业”。
“这两句哪里惹了你,非得不要。”男孩儿的唇在女孩儿修长的脖颈处流连,轻轻地,温柔而缠绵,他的唇舌掠处,身下的人不住地颤抖——紧紧抱着他磨蹭,他眼下的泪痣好像真的是滴出的眼泪,呢喃着妖艳泛滥。
“宋之问写的嘛,那厮竟然向武则天自荐枕席——要给武则天当男宠,结果老太太嫌他有口臭。”女孩儿寻到他唇边,轻轻咬他,“多恶心嘛。要是你有口臭,我才不亲你。”
男孩微笑着,抵着她的额头,一点一点亲下去,女孩儿白瓷一般细腻的肌肤和他完美的腰线贴在一起——“嗯,不要这句,要你…”
“还来呀…”女孩儿吃吃地笑,“要回家…”
“我给苗爷爷打过电话了,今天给你‘辅导’晚一点。”男孩儿的凤眼湿润的都是情雾,“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那时候,她那么乖,又那么坏,每次都缠着他,灵魂深处像是住着一只喂不饱的饕餮。从北京到南市,郑阳休了假就搭最早的飞机往回跑,有一回是凌晨到的,早上七点半准时出现在她的家门口,她家里阿姨开门都乐了,“我送她去上课。”一身军装的男孩儿认真的说,她就还带着一点儿不情愿的睡眼,见到是他——眼睛就开始笑,从楼上登登登登跑下来,一直扑进他怀里。
“哥哥!”她在他怀里扭,“你可回来啦!”
就这一句,所有的疲惫都没了。
男孩儿抱着他的心肝儿,一双丹凤眼瑰丽得令人心惊。
“我的,心肝儿啊…”微怔的男孩儿,还是拨出了那个电话…
他的心颤啊颤,他已想好了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可是,没人接。
打都打了,他想,宜将剩勇追穷寇——又拨了座机。
“喂,你好,请问找哪位?”
接电话的是个男的。
同事同事,郑阳心里默念,“你好,我找苗不想。”
“她不在。”
不在啊…
“她什么时候回来?打她手机没接。”
“我问问哈,”接电话的李建东抬头问了一句,“不想她们是去排练了吧?今儿是不是不回来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李建东回复到,“她去排练了,估计今天不回办公室了。”
“能麻烦问一下排练的地址吗?”
“市博物馆好像,去之前她们说了。”
“好的,谢谢。”
郑阳挂了电话,手机往座位上一扔,那白色的超跑翩然起步,直杀市博物馆。
得,刚刚还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现在直接奔着见面去了!
所以说这年轻人啊,就是冲动。
苗不想这正分声部呢,那排练请的艺术学院的老师,哆咪嗦咪哆轮流来一遍,她和杨丽丽是女高声部,张璇在女低,选的歌是《十送红军》——浙省新任一把手是江西人嘛!
苗不想得闲儿看了手机,有俩未接来电——都是陌生电话,以为是骚扰电话或是快递,也没在意。
那老师是个挺风趣一男的,四十岁左右,大概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就让分好声部的各自有指导老师去学了。
这首歌女高是最要紧的,就在市博的多功能厅这儿,一个一个一句一句的来——好在这歌苗不想熟,稍微注意了几个伴唱的地方,也就轻轻松松过了。她有底子——苗苗当年就是南军区文工团的,先是唱的民族唱法,后来自己唱美声——苗不想小时候和她妈妈学了几年,但她懒,苗苗也不勉强,就荒废了——反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搞个合唱还是足够的。
杨丽丽就够呛,别看她喊得大声,那嗓子就是一味儿的尖,音准和厚度都欠缺得很,在这个调上听起来真有点儿毛骨悚然的。直让那个长长头发的很有气质的女老师低头打了个叉。
那边一个个过着,苗不想得空和韩东升发消息,他今天有个会,会场屏蔽信号,散会了才给她发过来。
“今晚估计要在外头吃饭。”韩东升传来信息,“不能陪你吃了。”
苗不想心里啐了一口,谁稀罕呐。
可这怂包包哪里敢说出来,安生日子她还没过够呐——“嗯,我自己吃。”
韩东升坐在车上,膝盖上放着一个圆滚滚的小猫布偶坠子,原来是苗不想挂钥匙上的,他给拿来了,放车上,时不时捏一捏。可瞧这一身军装,这威严姿态,这横刀立马的气质——指骨分明的大手偏偏捏着一个小布猫,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带着一点儿温柔,真是…诡异呐。
李兴业眼观鼻鼻观心,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那好奇的话还是硬生生咽下去了。
李兴业不敢问,可不代表别人不问嘛!
“唷,东升,我没瞧错吧?这是有情况啦?”胡飞云是警备区政委,原先是韩东升父亲韩援朝的部下,和韩家自有一份亲密,因此也不见外,反倒和韩东升坐的一部车。去时没注意——回来就瞧见这一出,哪里还忍得住?
胡政委,您真是个关爱同志的好首长哇!
李兴业竖起耳朵,恨不得一字一句录下来。
韩东升捏捏那个小猫,圆圆的一只,张着大大的眼睛——她的东西,都好像带着一种甜蜜的青春,即使见惯了,也能觉察出独特来。他垂眸微笑,淡然回应。“嗯。处着呢。”
“哎呦!这可是大事儿啊!”胡飞云一拍她肩膀,“东升,叔等着你这杯喜酒哇,哪里人?多大岁数?啥时候让咱见见?”又絮叨叨地夸,“还是咱这儿姑娘好吧,你看你一来就看上啦!得咧,我对老首长算是有交代喽!”
“不着急,她还小呢,”韩东升想,才二十四岁的小姑娘,是不会想着结婚的——何况又是那样无情的小东西。想到那个小东西,性子坏得很,可韩东升心情就莫名好。他笑着说,“嗯,南市长大的,在这工作。”
“等会儿,”胡飞云是何等聪明的人,“你那天费那老大劲去调人——敢情是英雄救美?!”
“小姑娘吓坏了,撞见人家贩毒,她哪里懂这些。”韩东升的指尖点了点那只小圆猫,“傻得很…有事就知道找我…”没事就恨不得把人送走。
一阵冷风刮过似的,胡飞云和李兴业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情况?这韩少脑袋被驴踢了?这他娘滴太反常了!
胡飞云也就罢了,毕竟和韩东升多年没见,只是这部队里都是糙汉子,打光棍儿的就不少,有家室的也都走的模范夫妻的路子,哪儿见过这黏黏糊糊的样儿———再说谁敢在他面前搞儿女情长?
李兴业就真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哇!大消息大消息!那群兄弟们可都等了多少年了——韩少这是终于铁树开花思了春哇!真是越来越好奇,恨不得马上到那楼下蹲点,非得瞧瞧未来嫂子的庐山真面目——这得是怎样的三头六臂,才能擒下这猛将无双撒!
苗不想可没想到,她的光辉形象在李兴业脑海中已经脑补成了个哪吒,导致以后她第一次见他的部队时,大家都有些不可置信——这么个柔弱婉约的姑娘,居然能把韩少收拾的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