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出乎意料。
疯子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祖师爷一般的人物也有些懵逼,看看同样眼镜大跌的冯笑,疯子再懒得去看乌鸦道人。
乌鸦道人兴冲冲夺下疯子手里刻意显摆的金丝网兜,不过打开的须臾之间,脸色变化之快,远非常人可以媲美。
金丝网兜中,赫然是一团刺目白毛。
老道撇撇嘴,识趣闪身一边,以免某人迁怒于人。
冯笑看着一团白毛,心情可谓五味杂陈,老香火台白毛诡物是他首次遇到,后来那老妪善意提醒他,这类诡物多不详,因果深重,继而就在这里再次遇上,冯笑不禁在心尖划上一道。
疯子显然更加忧虑,事情明显超脱所能掌控的范畴,眼看就要策马扬鞭,在某条死路上渐行渐远。
有些时候知晓的越多,反而不见得是一种优势,甚至可能转变成某种致命灾祸。
素来处事不惊的疯子有些心烦意乱,深吸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心底梳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复盘三次,光景画轴又仔细神游一次,疯子依然觉着整件事情背后似乎有只手在操控着一切,在恰到好处却又不会被觉察的时间点,拨动某些可以斗转星移的旋钮,让本该柳暗花明的真相,堪堪错过,而呈现给他们的答案,则是他想让看到的答案,绝非事情本身真实存在的结局。
七位圣人金身,搁在任何一座天地,都是一股足以掀江倒海的磅礴势力,若是再有那座诡气森然轮回殿堂参杂其中,后果怕是很难言明。
上次,诡物出现在香火台搭桥之际,被他利用给幽冥尸门调借阴兵的手段,送到了九幽尸谷,而这次事情显然更为棘手,圣人金身的诡物,不惧不详因果的尸门阴兵,自是半点作用不起,若想彻底诛杀,除非能请动尸门那几位大佬出手,可如此一来,这又该乱套,一座座天地又该乱成一锅糊涂粥!
疯子狠啐一口,腹诽不已,“轮回殿堂那群家伙又再搞什么幺蛾子?”
“不行,这次回去,得给共主大人通通气,让大人出面敲打一下那群总喜欢暗地行事的老诡头,不吭不响,手伸这么长,敢拿七位圣人金身做文章,要不给你们上点眼药,当真以为老子好欺负?”
心思流转至此,疯子心情总归好转几分,他也是有大佬罩住的人哎,抱大腿这种事,也分大腿粗细嘛!
骤得欢喜的疯子说道:“竹子怕是砍不到了,王丁要是怪罪,你就把这支头钗给她,届时她自明了一切!”
说罢,疯子递过一支头钗,冯笑接过看一眼,无甚稀奇之处,便收入衣袖。
就在这时,疯子头顶猝然冒起一团明火,疯子顿时脸色大变,竟也不顾火势愈盛,匆匆摸出两张黄纸符箓,塞进冯笑手里,同时神色肃穆,说道:“回去后,贴金之术可在老城墙上修习,裨益极大,两张符箓赠你,危机可保命,再有小心身边人!”
疯子笑着冲冯笑与乌鸦道人挥了挥手,而后双指抹过眉梢,头颅微扬,一副老子万界最帅的姿态。
一张黄纸纸人于明火中,化为灰烬。
冯笑霎时明白过来,难怪疯子这一路之上,除却给他的那块玉牌外,黄纸纸舟,黄纸纸船,黄纸刀剑符箓,黄纸葫芦,黄纸桥,一切东西皆是黄纸,原来这疯子自身便是纸人!
纸人燃尽,一股清风骤至,堪堪将纸灰卷拂地一干二净,仿佛这片天地,那个疯子从未来过。
乌鸦道人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理解眼前这幅画面,只好闭嘴作罢。
冯笑看一眼疯子塞的两张符箓,明显与先前那张剑符大有不同,一纸符箓,却重的极有分量,即便傻子此时,也该明白这两张黄纸,是珍贵程度远胜先前的宝贝。
仍是一纸刀符,一纸剑符。
收符入袖,冯笑又摸出那块上刻“富”姓的玉牌,口念咒后,玉牌所纳之物,悉数涌入脑海,而后在眼前一闪即过,看得分明。
许久后,冯笑冲天际躬身一礼,聊表谢意。
乌鸦道人远望天际,苦巴巴说道:“咱们如何回去,要是有符箓御风,或者走那纸桥……”
话音未落,冯笑当真摸出一张黄纸彩桥,在老道眼前晃了晃,说道:“走纸桥当如何?”
老道笑着搓了搓手,认认真真将黄纸彩桥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最后头晕目眩,说道:“老道有三分把握,画出此符!”
冯笑笑着点点头,手掐诀口念咒,一架彩虹桥横跨天地,桥头一端自在冯笑脚下,桥头另一端,则随冯笑心头念想,落在柴门之外。
原本,冯笑心中念想,是在村尾老城墙,孰料彩虹桥回馈无法到达,因而他便退而求其次,选址柴门之外。
其实,冯笑有所不知,这些彩虹桥符箓,皆是刻印疯子身上那架彩虹桥的衍版,神意不及万分之一,自是也无法达到正主彩虹桥那种万界皆随心可到的强大地步。
但,于一片天地中穿行,却是绰绰有余。
也就行走六七步的光景,一座熟悉的柴门,便映入眼帘。
二人从桥上走下,黄纸自燃,化成灰烬。
终于回到家,首要之事,便是村头村尾巡游一趟,交待乌鸦道人做两碗杂面,冯笑便向村头行去。
一路之上,指指点点,议论四起。
冯笑从铁匠铺子前经过,特意止步与铁匠打了声招呼,铁匠倒是无甚变化,仍旧默不作声,闷头打铁。
倒是,铁匠婆姨脸上浓脂艳抹,破天荒地与冯笑说了两句。
孙家,高家,赵家,金家,门前一众玩耍打闹的孩童,其中正有依旧病仄仄的高山,跟在孩子王赵无敌身后,充当小弟,摇旗呐喊。
冯笑看一眼高山,恰好高山望来,二人对视,高山倏忽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冯笑浑然不在意,倒是高山一旁的赵无敌,看见他挥了挥手。
杂货铺子,拉肚子窜稀到脱相的老寿头正躺在躺椅眯眼休憩,冯笑走进铺子,躬身一礼,问候一句,撂下买燃香的银子,便自行离开。
老寿头置若罔闻,鼾声似滚雷。
老龙井,冯笑丢下一包香火余烬后离开。
井底响起一阵闷声如雷。
神君庙,燃香三柱,冯笑待到燃香焚尽,方才与赞不绝口的香火小道童告辞离去。
从虢氏,褚氏,崔氏,张氏,佘氏等一众祖宅前经过,各院皆有人冲冯笑问候,冯笑一一认真回应。
村头,独木下。
一位明媚少女,一位垂垂老矣的糟老头子,皆坐而垂钓,一言不发。
冯笑走到树下,冲老更头躬身一礼,不好出言打扰,准备离去。
孰料,素来惜字如金的老更头,破天荒回过头,扫量一眼年轻人,淡淡说道:“做了百余年的甩手掌柜,知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