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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闻烟的工位在傅铭川办公室附近,和其他同事坐在一起。

早上到公司,碰到迎面走来的同事,有打招呼的闻烟就笑着点头回应,不亲切也不疏离,一切都保持在正常范围内。

工作不是来交朋友的,没必要刻意讨好谁,讨厌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退让喜欢你,你软一分他会认为你是个软柿子,只会捏得更厉害。

刚到座位上看了几封邮件,闻烟就收到了傅铭川的消息,让她去一下。

几米的距离,闻烟抱着电脑来到傅铭川办公室,站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闻烟进去关上门,坐在傅铭川对面的沙发上:“今天有什么可以替傅总分忧的?”

两人认识太久了,闻烟在他面前不需要伪装成特别能干的样子,身心都很放松。

“还习惯吗?”

傅铭川笑着倒了杯茶,习惯了她的古灵精怪。

“挺好的。”

闻烟刚入职两三天,正在慢慢进入状态。

“同事之间呢?”

傅铭川每天除了开会,待在办公室,就是外出参加活动,对公司工作之外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他还是担心有不好的声音。

“别担心,同事之间也不用推心置腹,公事公办就挺好的。”

闻烟视线低垂着落在电脑屏幕上,笑了笑没多说。

能进入evens的,情商智商都不会太低,谁也不会把这种事情摆在明面上说,但你永远也想不到背后捅你刀子的,可能就是刚才笑着跟你打招呼的人。

昨天早上闻烟端了一杯咖啡来到公司,有个女同事笑着和她说早上好,她微笑回应,但过了几分钟闻烟去洗手间,就听到她和另一个女人在说她是不是傅铭川包养的情人。

无所谓,闻烟不在乎。

“最近crm的项目我邮件都bcc你了,有什么想法吗?”

闲聊结束,傅铭川摆出了工作的状态。

“这方面我们没有fa做得好。”

闻烟向后微微靠着沙发。

傅铭川微愣,这方面不如fa他知道,但公司却很少有人会直接说出来,他看着闻烟笑了笑:“具体怎么说?”

视线落在墙上挂着的壁画,闻烟若有所思:“只说中国市场,你觉得最近几年的销量有什么问题吗?”

“evens的品牌市场销量5年蝉联第一,fa集团所有品牌的车型在这5年也是第一。”

傅铭川回忆着最新的销量趋势图,停顿了几秒,“但前者的距离不断缩小,后者的距离在不断拉大。”

“evens品牌我们做得很好,但从去年开始,fa所有子品牌也都处在上升趋势,这说明他们内部一定是有了整体改善。”

闻烟知道evens这两年来很有危机感,所以才会有新建工厂等一系列动作,“去年fa成立了数字化的子公司,我觉得跟这个有关系。”

“所以他们数字化的子公司驱动了数据库的完善,能和各个部门都对接起来,但我们现在只做到了监测,没有进一步的追踪。”

傅铭川看着闻烟说。

闻烟笑了笑,和聪明人交流就是轻松,她还没说完他就想到了。

“是这样没错,他们市场部每次发送项目都要去数据库提取精准的目标受众,会精确到车主潜客以及具体年限,如果这部分受众中有人打电话咨询,他们会进一步在系统中将这部分买车意向高的人群标记,之后就会转到销售和当地的经销商,形成一个闭环。”

闻烟客观地分析完fa的整个流程。

女孩儿的声音清脆动听,温柔袅袅,傅铭川目光落在闻烟身上渐渐失神,移不开眼。

她穿着白色的西装外套,耳边的碎发散下来几缕,说话时不疾不徐,沉稳中透露着淡淡的自信。

这种状态,很迷人。

“所以对比fa,我们在第一阶段数据库做得不完善,在后面阶段衔接的也不是很紧密。”

傅铭川收回思绪,掩饰性地喝了口茶。

“简单来说是这样。”

闻烟点了点头。

“交给你做可以吗?”

傅铭川笑着看向她,眼睛里透露着期许,她比他想像得更聪明。

“……你高估我了。”

闻烟愣神,接着微微一笑,然后稍微坐直了身体,“据我所知,我们现在的客户咨询是外包出去的,但如果想要做好,数据库是公司最机密的东西,所以从数据库到下游客户咨询,我们都需要建立自己的团队,除了人力的投入,还需要很大一笔资金。”

“资金不是问题。”

闻烟的顾虑傅铭川想到了,但公司发展日趋成熟,每个上升的机会他都会尝试。

闻烟不是怕压力,相反她很喜欢这种挑战性,但她刚入职不久就负责这么大的项目,就算开始做了,下面的人也会不服。

“或者……我们可以从fa挖一个人。”

闻烟思索了片刻忽然笑了,她看向傅铭川。

傅铭川看着她,忽然想到狡黠的小狐狸:“你可以跟kathy聊聊。”

“好的,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闻烟嘴角上扬,准备待会儿去慰问一下罗文。

“下周五晚上有个酒会,你跟我一起去吧。”

看着她起身,傅铭川淡淡开口。

“什么酒会?”

闻烟收拾文件,动作顿了顿。

“几个车企办的,有很多经销商过去,和他们处理好关系以后会方便很多。”

傅铭川简单解释,“你爸爸应该也会去。”

本来还有些顾虑,但听到老爸也会去,闻烟就打消了暗生的念头:“好,知道了。”

——

傍晚的十字路口,霓虹闪烁车流不息,斑马线上人来人往,但每个身影都行色匆匆,不知道在追赶什么,最后都悄悄走进了夜色里,只有红绿灯沉默伫立静静变换。

晚上,浴室弥漫着水汽和淡淡的清香,闻烟躺在浴缸里,目光平静地望着吊灯,而旁边的地毯上,凌乱地散着一地的碎布,还有一把剪刀。

从面料看,是她白天穿得那件白色衬衣,但已经破碎的完全看不出样式。

闻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过来的,明明一切都相安无事,但下午去洗手间,她看到镜子里身上的那件白色衬衣时,忽然感觉透不过气……

仿佛被紧紧束缚,曾经让她脸红心动的深蓝色衬衣和镜子里的白色衬衣画面交叠,在她眼前混乱地晃过,还有黑色,白色,所有他穿过的颜色不停变换……双手和身体好像被捆绑住了动弹不得,曾经那些画面在眼前翻涌,一阵阵头晕目眩,闻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呼吸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急促,她控制不住地想将那张脸打碎。

努力撑到下班时间,因为上次的教训闻烟没敢开车,她叫了出租,回到家立即去找剪刀,把那件衬衣剪得稀巴烂。

直到看见那一地碎布,她好像才又活了过来。

浴室的灯是暖黄色调,闻烟怔怔地望着吊灯,光线中充斥着水汽,仿佛出现了朦胧的幻影。

闻烟突然笑了笑,没想到她曾经迷恋最深的东西,现在几乎要了她的命。

浴室很安静,仿佛能听到水滴落在地板的声音,有些空旷辽远,但又像要刺穿耳膜,闻烟紧紧皱着眉头,头痛欲裂,最后她猛地没入了水底。

黑色的长发在水底飘动,像一根根剪不断的情丝,过了很久,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眉眼间的痛苦证明她还有知觉。

从浴室出来,闻烟穿好衣服出了门,漫长的夜,今天她总觉得熬不过去。

——

黑色的evens缓缓停在了希凡的酒吧前,十月底,天已经冷了,高大的梧桐往下纷纷扬扬掉着落叶,有几分萧瑟。

以前闻烟习惯了挤地铁,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她就控制不住地胸口发闷,所以后来无论去哪里,她都开车。

闻烟和星棠的车型是一样的,都是evens的g系列,是爸妈送给她们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闻烟刚到,希凡就在门外等着了,看到她往前走了几步:“冷不冷?”

“有一点。”

深灰格子的鱼尾裙堪堪遮住膝盖,下面只有一条丝袜。

希凡眼里漫上淡淡的笑,握住她的手走了进去。

酒吧仿佛永远都是热情似火的夏天,喧嚣的音乐,清凉的穿着和躁动不安的身体,所有的烦躁似乎都能被音乐声盖过去。

希凡刚才在和朋友喝酒,回来的时候卡座上零零散散的已经没几个人了,闻烟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想喝什么?”

希凡偏头看着她,黑色修身的高领毛衣和鱼尾裙,将身体的线条展现得柔美。

“就这个吧。”

闻烟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半瓶酒,她只是想喝,喝什么不重要。

希凡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只倒了个杯底递给她,像是在哄小孩子。

闻烟嘴角挂着浅笑没说什么,接过来仰头就喝光了,然后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没过多久又喝完了。

希凡坐在旁边平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笑不知不觉已经消失了,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阴沉。

借着斑驳的光,希凡看着她嘴角溢出的酒,看着她无处宣泄的阴郁悲痛,她像是深陷在沼泽中,越挣扎越无法脱身。

就在闻烟还要去倒酒的时候,希凡挥手将酒瓶滑到了桌面边缘,酒瓶再往前一分,就会掉下去。

闻烟愣了愣,把杯子放下了,然后无力地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她好像听不见嘈杂的音乐,她的世界被裹上了坚硬的壳,只有空白和黑暗交替,其他什么都无法进入。

“醉了?”

看她好久没反应,希凡靠近了些伏在她耳边。

“没有……”闻烟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含糊。

酒后微醺,像是醉了,意识却还很清醒,以前一杯就醉,不知道什么时候连醉酒都变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

随着她摇头的动作,闻烟身体不稳,斜斜地倒向希凡。

希凡顺势抱住她,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但身体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面无表情地望着舞池里晃动的人影。

“希凡,爱为什么会变成恨……”

听到她的呢喃,希凡低头注视着她,发现她还闭着眼睛但嘴唇却在颤抖,他忍不住皱眉:“忘不了他?”

“忘了。”

清冷的声音不含酒意,回答得那么干脆,真的忘了吗?

希凡忽然意识到她很清醒,她没有醉。

酒吧的气氛在不断上升,希凡沉默地注视着她苍白的脸,在灯光晃过来的那一刹那,低头吻在了她的唇角,然后控制不住地越来越深。

而闻烟,没有拒绝。

——

蓝珀大厦,fa——

工作结束已经晚上十点了,aaron伸了个懒腰,抬头发现谭叙深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准备过去打个招呼然后下班。

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aaron刚想敲门,但看到里面的画面不由得顿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总监最近总喜欢发呆,好几次他来办公室都是这样,连他站在门外都没有察觉,也不像是在思考工作上的事。

“咚咚——”aaron轻轻敲了两声。

暗调的灯光下,男人的身影显得清冷落寞。

谭叙深望着星星点点的霓虹像是有了恍惚的幻影,面对无边夜色时,心脏好像格外的空,仿佛在被心里那抹身影不断蚕食。

“什么事?”

谭叙深收回视线,身上透露着浓浓的懒倦。

“下周五在半岛酒店的酒会,用帮您安排司机吗?”

aaron问。

“不用了,我开车过去。”

——

周寻到酒吧的时候,谭叙深面前已经空了几个酒杯了。

“喝酒也不叫我。”

周寻坐在吧台前谭叙深的旁边,还以为他没下班,打电话过来才知道他在酒吧,“最近忙什么呢?”

谭叙深已经很久没来过酒吧了,但刚刚下班后突然想喝一杯,就来了这个清吧。

“没忙什么。”

酒很凉,但顺着喉咙浇下去烧得心脏很热,谭叙深不耐烦地扯开两颗衬衣扣子。

看他没有聊天的兴致,周寻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心事重重地一杯杯酒灌下去,面前的酒不知不觉只剩下最后一杯,谭叙深伸手的时候,周寻先一步拿走了。

一个小时过去,谭叙深眼里的醉意已经很重了,他看着落空的手,又缓缓收回来。

“周寻,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谭叙深醉醺醺地撑着头。

他们可以在一起吗?

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你和我还是你和闻烟?”

周寻笑了笑,亏自己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他看着谭叙深颓然的脸,“你和我,很难,你和闻烟,更难。”

面前无数空掉的酒杯在灯光下闪着暗光,周寻眼神暗了暗,如实说。

谭叙深迟钝地笑了笑,把刚才周寻夺走的那杯酒拿回来,喝了。

周寻这次没拦他,他一直觉得谭叙深很有分寸,没想到这次竟然栽进去了,流产分手,其实也不是多难的局面,只有动心的人才会觉得难以收拾。

a市这么大,这么繁华,每个人都走路生风衣着光鲜,看似活得潇洒,但几乎都活在枷锁之下。

以谭叙深的家庭和自身条件,周寻从来不觉得他配不上谁,但站在闻烟爸妈和所有正常人的立场,他的确配不上闻烟,而他亲爱的好朋友,出于无知也好,无情也好,提前斩断了那些麻烦,现在,他也尝到了苦果。

说是来陪谭叙深喝酒,但周寻滴酒未沾,他得负责把这个烂醉如泥的男人送回家。

公路上,周寻顺着后视镜看谭叙深,还好他酒品比较好,喝醉了只是睡觉,如果吐他车上他就把他扔路边。

费尽力气把谭叙深扔到床上,周寻累得坐在地毯上直喘气,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

帮他盖好被子,还贴心地倒了杯水放在床前柜子上,一切弄好之后周寻才离开,这时天也快亮了。

天色大亮又逐渐暗淡,床上的男人一直沉睡不醒,但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却挂着浅笑,他潜意识地去拥抱,想把她藏在怀里,但刚伸手就醒了。

谭叙深愣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怀里,冰冷得没有温度。

宿醉后的头痛来得迟钝,他还没从空荡的怀里缓过神,一阵阵头痛就席卷而来,谭叙深揉了揉眉心,重新躺回去。

窗外一片黑色,谭叙深忽然觉得很恍惚,日夜颠倒,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他走到窗边,夜空挂着一轮弯月,谭叙深拿起手机看了看,晚上九点,他竟然睡了一天。

梦里有人劝他戒烟戒酒,但现实中没有,回想着刚才的梦,谭叙深点了支烟打开相册,那里有一段录像,是她生日时候录的。

浪漫的烛光下,她带着头冠笑容甜美,像所有易碎的东西一样,很美,谭叙深看着她的脸,按下播放键——

“想和谭叙深在一起一辈子。”

谭叙深又按下播放键——

“想和谭叙深在一起一辈子。”

谭叙深凝视着她的脸,魔怔自虐似的按了一遍又一遍——

“想和谭叙深在一起一辈子。”

“想和谭叙深在一起一辈子。”

“想和谭叙深在一起一辈子。”

“想和谭叙深在一起一辈子。”

……

男人隐忍的眼眸越来越暗淡,突然,他抬手将手机狠狠地砸在对面墙上,手机顿时四分五裂。

然而摔出去的瞬间,谭叙深突然慌了,他连忙走近,但手机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

谭叙深立刻换衣服拿着车钥匙出门,到最近的商场买了一部新的手机,他装上卡登陆以前的账号,漫长的云同步让他等得不耐烦,心头又涌上后悔。

最后同步完成,他打开相册翻了翻,照片都在,那支录像……也在,谭叙深缓缓按了播放键。

“想和谭叙深在一起一辈子。”

听着女孩儿的声音,谭叙深的眼忽然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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