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语气,大抵是什么与美人相识之人,怕是还挺熟的。
钟锦初有些诧异,这美人瞧着孤冷清高又不惹凡尘,从未想过,他竟有这般轻佻的朋友?
心中一惊诧,小姑娘手中的力道便不知不觉小了些,白离又一甩腿,便将她甩到了一旁。
虽是摔于水中,谈不上疼,然而小姑娘的脸是真疼啊。
当着旁人的面,就这么被踹下来,脸不疼才怪!
钟锦初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才好挽回几分面子,却听那不知是谁的人又笑着出声了:
“离,这么待一个小姑娘,可是你的不对。”
钟锦初闻言,急忙起身,理了理衣裳,转身,对那人乖巧一笑,善解人意道:
“这位公子可莫要怪了美人,美人也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
那灰袍男子长得也算翩翩公子,乌黑茂密的头发金冠高高挽起,瞧着倒是精神许多,然,眉目多情,仿佛其中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多看一眼,便会被吸了进去,鼻子高挺,唇色暗红,一张一合间,溢出的声音婉转却不显阴柔。
而这小姑娘口中“美人”,他便是不问,也不难猜出是指的何人。
白离那妖孽,唤他一句“美人”确也不为过。
此时他轻挑眼角,似是对钟锦初所言,有了几分兴趣。
“我还从未听闻,世间有何事能难住离,他有何不得已的?”
呵呵,钟锦初皮笑肉不笑。
“梨”是吧?
她还苹果呢。
钟锦初又转头望了一眼白离,却见后者正嫌弃地打了个响指,指尖轻捏,发出“啪”的一声,他那身绯衣霎时便换了。
换成了另一身绯衣。
随后他便上上下下整理着自己衣袍,似是很满意,对小姑娘这边的情况可谓是毫不关心。
如今都有人上门来口口声声唤他“离”了,小姑娘倒想知晓,他还如何说自己不是白离仙尊?
不过在此之前,这一摔之仇不可不报。
有仇必报可是她的人生信条。
于是小姑娘又转过头,似是惋惜地哀叹一声,煞有介事道:
“公子,你可知这世间,有种病,名为‘癫痫’?”
那公子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折扇,即便在水中,也轻轻摇着那扇,也不知究竟能不能带来风。
然而他只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淡笑,并不回应。
钟锦初索性便自己说了下去:
“癫痫也称羊癫疯,乃是一种癫狂之疾,发作时,身子会不住地抽动。方才,美人便是犯病了。”
公子轻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样子,只不知是真是假。
“据我所知,癫痫此病大发作时,会突然昏倒,口吐泡沫,意识丧失,全身抽动。而小发作时,却只于瞬时丧失神志,并无抽搐现象。不知依小姑娘所言,离方才是小发作还是大发作?”
钟锦初语噎,不曾想,竟碰上个懂的。
能来这浮云阁的,不该是修仙之人吗?
修仙之人何曾也关心起这些凡人之病?
“公子,我并非大夫,大发作还是小发作的,我又怎会知晓?不若问问美人?兴许他自己知晓呢。”
话音将落,钟锦初便转过身,笑眯眯问白离:
“美人,你方才是大发作还是小发作?”
白离:(*゜ー゜*)???什么大发作还是小发作?他方才只是换了身衣裳。
不见白离反驳,那公子倒是意外地瞪大些双眸,望向白离,若有所思,而后,犹疑问道:
“离,你当真……患了癫痫?”
原来仙尊也是会患这种病的吗?
白离不悦地皱起眉,他虽不知癫痫是什么,却能明显察觉,癫痫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过一时不察,这只跳腾的鸟又做了什么?
他的脸色霎时便有如阴云密布。
钟锦初下意识远离了些,又不依不饶道:
“公子,你瞧,又要发作了,又要发作了!”
白离怒吼一声:“那个谁!”
钟锦初急忙道:
“公子,他在唤你。”
“他应是在唤你。”
“我不叫那个谁。”
“……”难道我叫那个谁吗?
眼瞧着白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钟锦初急忙几步靠近了公子,仰起头,朝他挥挥手,示意他低下头,随后,凑近他耳边,小声道:
“公子,美人患了癫痫,羞于启齿,你可莫要再问了。”
不然遭殃的还指不定是谁!
钟锦初语毕,又朝着这男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挺身了。
这男子却依然俯着身,带着几分好奇的瞅了眼钟锦初,将她眸中那抹小算计看在眼中,淡笑道:
“你这小姑娘有趣,如此编排仙尊,倒也不慌。你是何人?”
“我?”钟锦初眨眨眼,“我是苹果。”
Σ(っ°Д°;)っ???
“苹果?”男子哭笑不得。
“是啊,你呢,你又是何人?”
这可是能进浮云阁之人,言语之中又尽显与美人的亲密,与他相识一番,定是有益无害的。
灰袍公子哈哈一笑,道:
“哪日你这小姑娘告诉了我你的身份,我便告诉你我又是何人。”
言罢,便起了身,又将那扇子摇啊摇的。
当真是……
碍眼!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美人这块又臭又硬的红石头身边的也尽是些难相与之人!
这边两人有说有笑的,俱是将白离的愤怒扔在了一边不理会。
白离那怒火便更是噌噌噌的涨起来了,直到周身的池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像是烧熟了,钟锦初这才又将视线移了回来。
“美人,你……你渴了吧,喝水吗?”
小姑娘咽一口唾沫,说话时有些艰难。
这美人一生气,便将水烧开了,若她方才待在美人身边,现在岂不是已经熟得能端上饭桌了?
想起便一阵后怕。
白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狠狠瞪着钟锦初,道:
“快些给本尊滚!”
钟锦初自然是不想轻易离去的,左思右想该用何法子留下来,半晌,只能嗫喏道:
“别啊,美人……我……我还未去火铃树那边瞧过呢,你应过我的,要瞧了这热闹才行。”
“本尊何时应过……”
“你当时并未反对,那自然是默认了。无论如何,我今日若不知晓火铃树发生了何事,为何发出那样的响声,定是不会离去的。”
钟锦初索性将腿一盘,便这么坐了下来。
白离额头青筋突起,右掌又在隐隐凝聚法力了。
小姑娘见了,有些心慌,却又暗自稳下心神,强装镇定。
她如今的情况,不好再拖了,今日走了,明日再寻不到美人怎么办?
白离见钟锦初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更是气到不行,指尖紧绷,霎时便加快了掌间法力的凝聚。
灰袍公子见状,将折扇一合,走到两人之间,先是对着白离道:
“离,区区一个小姑娘,瞧着也不过七八岁,爱撒娇使性子了些,却也是在所难免的,你又何必大动干戈?”
又回头,笑看钟锦初,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钟锦初抢先了:
“公子,我可并非五六岁,再有二十八日我都该百岁了。”
灰袍公子诧异地挑了挑眉,当真是没瞧出来。
可若当真如此,这小姑娘便不是什么撒娇使性子了,或许该说,轻浮?
他依然淡笑着,望向钟锦初的眼神却是悄然变了些。
钟锦初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反倒是被他这么一番话点醒了,冲着白离吼道:
“美人,你将我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给我变回来,却赶我走?莫不是你施法将我变小,却不知如何变回去?”
激他!
就激他!
激的他不得不出手帮她续命才好。
于是,还不待白离回应,钟锦初又将一双朦胧泪眼望向灰袍公子,委屈出声:
“公子,你瞧这负心汉,出了事儿不想负责的。”
灰袍公子脸上的笑容便倏地僵硬了许多。
这女子果然轻浮!
“你身上术法,不过一个时辰便会失了效用。本尊再与你说最后一次,快些离去,否则……”
白离掌中法术依然凝聚,周身的池水激荡,甚至连他的发丝也猛烈颤抖着,一张向来无甚表情的脸,此时也冷得可怕。
今日早些时候瞧见了他进食时的模样,便下意识地失了许多对他的畏惧,今日所作所为,便也不自觉地有些放肆。
钟锦初向来是在底线疯狂试探,一旦探出了底线又瑟瑟发抖之人。
如今白离这副模样,她是不怕也难,抿了抿唇,心想索性便这么灰溜溜地逃走罢了?
大不了改日再来,她依然好汉一条!
见气氛有些僵持,灰袍公子又展开那柄折扇,漫不经心地轻晃着,道:
“呵呵,我说,苹果啊。你若执意要待知晓火铃树发生了何事再离去,那你现在便可以走了。火铃树那般响声,无非是在告知这浮云阁的主人,有客来。”
“有客来?”
小姑娘望了一眼这灰袍公子,所谓有客,莫非是……
灰袍公子自然也看出她心中所想,点点头,道:
“不错,正是在下。”
小姑娘咬了咬唇,起身,又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美人,既然你有客,我便不好打扰了。”
言罢,便转身,冲着池边游去了。
开玩笑,她倒是想打扰,万一被美人烧成花干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