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牧霖指的地方照了照,仔细看能看到一块黑黢黢的木板,草从木板缝里往外长了很高。
“看看?”季白说。
牧霖蹲在手电筒的光里,拔了拔周边的草,掀开盖着地窖的木板。
手电筒的光紧跟着照向地窖,一股子闷了很久还潮湿的土腥味扑了两人满脸,木板底下还有蜈蚣在爬,季白吓得手机动了动,那点光也晃了晃。
牧霖拉着季白手,地窖并不算大也不算深,但晚上往里看还是阴森森的。
季白想象着十二岁的牧霖,一个人一点点挖地窖的场景,小小的人,薄薄的背,苍白的脸上挂满了眼泪跟汗水,手上沾的全是泥,蹭在脸上跟眼泪汗水混合在一起……
难熬的十二岁。
寒冷的冬天就算过了,春天满山遍野的灿烂也挡不住那些深夜里的黑。
“牧霖……”季白冲着黑洞洞的地窖,喊了牧霖一声。
“嗯?”
“我们把这个地窖填了吧,”季白用力攥着牧霖,“以后你都不用再挖地窖了。”
来了宝子们
以后别去那里
填平了地窖,牧霖跟季白两个人都累出了一身汗。
季白受不了身上有汗,先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牧霖手里抱着一个存钱罐,捏着手里的钢镚儿正在往里放呢。
钢镚儿投进去,牧霖双手捧着存钱罐儿放在耳边用力摇了摇,里面的钢镚儿碰在一起,哗啦啦直响。
存钱罐是个小金猪,小金猪最外层涂的金色颜料已经掉了个七七八八,猪耳朵跟猪尾巴露出本来的暗红色,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这个小猪是你的存钱罐吗?”季白擦了擦头发,走过去,用拇指跟食指在存钱罐上弹了一下,叮地一声,“你就放家里?不怕丢吗?”
牧霖又晃了晃小金猪,举着小金猪凑近季白耳边,给他听了听才说:“我用地窖关了何俊力之后,林场里的人都避我远远的,小孩儿更不会来,而且我这个存钱罐里装的都是小钢镚儿,都是一角五角的,最大一块,小时候我妈为了鼓励我存钱,她跟我说这样存钱可以积福,小时候我是什么都信的,就一直养成了往里面放钢镚儿的习惯……”
季白接过牧霖手里的小金猪,小金猪还不轻,他直接趴在床上,又贴着耳朵听了听,里面声音沉闷,钢镚儿不少。
牧霖找衣服去洗澡了,季白摸出自己的钱包,里外都翻遍了,只找出两个一块钱的钢镚儿,他把两个钢镚儿从小金猪顶****里塞进去。季白以前是不信这些的,但经历了那么多,他现在愿意去相信。
这回算是他跟牧霖两个人一起积的福,一加一总会大于一才对,总会比一个人要强。
牧霖他们高一的放了四天假,季白要去临城,牧霖陪他一起。
季白已经提前跟活动方确认过,颁奖活动就半天,主办方提供一晚住宿,报销他的来回车费。
其实主办方说的是只报销季白一个人的,但季白跟牧霖说的是可以外加一名家属,两个人的都给报。
他们时间充足,季白买了火车票,是软卧,一千公里的路,火车要一天一夜,卧铺他们不会太累,也能多看看路上的风景。
除去颁奖活动的那半天,季白还计划跟牧霖在临城玩儿两天,他还特意搜了下临城旅游攻略。
出门前姥爷要给季白一张银行卡,让他们好好玩儿,季白没要,嘱咐了姥爷好几遍不能偷偷抽烟喝酒才走。
林场火车站又小又破,除了售票处,连个像样的站台也没有,铁路边只有一个三米高的水泥亭,亭子下面摆了两张长条木椅,椅子腿儿已经坏了,等车的人并不少,但没人坐在椅子上。
牧霖跟季白混在人群里,行李箱立在两人中间,牧霖手搭在拉杆这头,季白手握着拉杆那头,两人的手指偶尔碰在一起。
有人认出牧霖跟季白,总瞅他们,季白手指往回缩了缩,捏着拉杆边缘来回搓。
牧霖往季白身边靠了靠,贴近季白耳边问:“你害怕吗?害怕被人看出来吗?”
“我不怕,”季白侧了侧身体,嘴唇擦过牧霖耳垂,很快地说了一句:“但我觉得很刺激。”
拉长了音的火车汽笛声响了,站台上等车的人不再看他们,都歪着脑袋抻着脖子去看开过来的火车。
旁边穿着制服的列车员,手里拿着安全棍往后甩了甩,不耐烦地让他们往后退一退。
季白跟牧霖本来就站在最后边,还是往后退了几步,站在木椅旁边。
季白习惯性想坐,牧霖拽住了他胳膊,“你坐上去这椅子就得塌。”
牧霖为了验证那椅子不结实,还用脚尖踢了踢椅子腿儿,结果他刚轻轻一碰,被他踢的那根椅子腿儿就断了。
牧霖:“……”
季白:“……”
火车停稳,列车员看到他俩踢椅子了,其他人都已经开始排队检票上车,列车员看他们还在那看椅子,大声喊:“别看了,那椅子早就坏了,不用管那个,你俩赶紧检票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