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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微微震了一下,香灰风暴般扭转腾向半空,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是一个身着长衫,身形消瘦的男人。

白濯嘴里“啧”了一声。

白煊:“鬼医杜屏……”

钟箐手抹腰间抽出软剑,足尖一点就杀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横里探出,狠狠攥住了剑刃。

是十烨。

“十华!”白煊大急,忙冲过去想要拉出十烨的手。

可十烨手臂纹丝不动,端端挡在杜屏身前,轻声道:“钟姑娘,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钟箐连看都没看十烨一眼,冷声道:“十烨道长,莫要多管闲事。”

白煊:“十华你快放手!这剑会刺伤你的魂魄!”

十烨:“钟姑娘,我刚看到了杜屏的回溯。”

钟箐:“那又如何?”

十烨:“杜屏当年所做……乃是另有隐情。”

钟箐眼瞳动了一下,终于给了十烨一个眼神,“你是说我怀了魇胎之事?还是说我因恨意生了心魔之事?”

十烨大惊,“原来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钟箐目光又转回杜屏身上,轻轻抿了抿双唇。

香灰汇聚而成的人形愈发具象化,眉眼口鼻栩栩如生,和回溯中的杜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表情似乎有些痛苦,紧闭着双眼,眉头紧蹙,口齿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既然知道——”十烨此时真是恨不得自己能有白煊一半的口才,反手又飞出一串的玄光咒将杜屏围在其中,“为何还要如此?”

钟箐的表情平静无波,“自然是因为——恨。”

她手中的软剑倏然化为荧光涣散,十烨的手一颤,抓空了,白煊忙抓过十烨的手查看,却发现十烨手掌完好无损,连块皮都没擦破。

荧光凝聚在钟箐手中再次形成冰寒剑光,刺空裂风二杀杜屏,却遭玄光咒抵挡偏了一寸,就在这一寸之瞬,阴风骤起,漆黑如夜的大氅凌空罩下,又一只手攥住了钟箐的手腕。

这一次,制止钟箐的是钟馗。

钟箐的脸色第一次变了,手腕一转想要强行收剑,却被钟馗强行抢下了剑柄,那剑一到了钟馗手中,瞬间化为荧光,钟馗召出球形结界将荧光罩在了里面。

“钟箐,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钟馗的脸色异常难看,口气却很柔和,仿佛怕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吓到自家妹子一般。

钟箐和钟馗有七分相似的漆黑眼瞳看着杜屏,定声道:“兄长,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

钟馗:“钟箐,你是不是傻?他值得吗?”

钟箐摇头:“我种的因,自然要我承担后果。”

“钟箐!”

钟箐指尖凝出璀璨神光,钟馗结界中荧光仿佛受神光召唤激烈撞击着界壁,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结界壁裂开蛛网般缝隙,细小的荧光从里面钻出来,争前恐后汇聚至钟箐的指尖,长成了凛冽剑光。

原来钟箐的剑本是以神光凝练而成,并非普通的神器。

钟馗的脸沉了下去,手腕一抖,掌心出现了一柄长过六尺的黑色长刀,“这一世,有我在,你休想!”

钟箐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并指绽出神光抹过剑刃,长剑光芒愈发璀璨,“兄长,得罪了!”

话音未落,兄妹二人身化流风缠斗一处,耀目刀光和流光剑影如蛟龙火凤撕裂黑暗。

白濯重重叹气:“麻烦了,这兄妹俩真打起来,能打七天七夜不重样。”

白煊:“要不我先把杜屏的魂体送回冥界,等他们打完黄花菜都凉了——十华,你在干嘛?!”

七张玄光咒从十烨指尖飞出,在杜屏周身形成了第二层玄光护体结界,“香灰杜屏”现在已经和真人十分相似,能辨出黑色的长发、脸庞、眉毛,睫毛,眼皮下的眼球疯狂滚动着,看样子快睁眼了。

十四张玄光咒疯狂颤动着,就如同十烨焦躁的心。

在回溯中的所见所闻让他以为钟箐六世追杀杜屏是因为不知道真相,以为只要告诉钟箐堕胎的本因,钟箐就能放下恨意。可刚刚钟箐却告诉他,她什么都知道,那为何还要追杀杜屏?甚至这一世杜屏已经死了,只剩下了一炉骨灰还不肯放过他。

这到底是怎样的恨意?!竟让钟箐是非不分。

还是说,回溯中看到的并非是所有真相。

他忽略了什么?

“十华,你在捏泥人吗?”白煊问,“手艺不错啊。”

十烨瞪了白煊一眼,“杜屏的魂体中有怨晶!”

白煊:“什么?!”

白濯微一皱眉。

“我在回溯中见到了的杜屏的魂体,怨晶藏在他魂体胸腔位置,就仿佛——”十烨斟酌着措辞,“就仿佛是魂体的心脏一般,而且——怨晶的颜色似乎变淡了。”

白煊的表情几乎要崩溃:“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怨晶灭了啊!”

“不可妄动!我在回溯中已经试过,怨晶和杜屏的魂体已经融为一体,若毁了怨晶,杜屏的魂体也保不住。七曜剑也无法从杜屏魂体中剥离怨晶,我推测,也许是七曜剑的残剑意不足……”

“是魂体寄生。”白濯道。

白煊:“什么鱼生?”

“你就知道吃!”白濯一巴掌糊在白煊的后脑勺上,“寄生虫知道吗?钻进你的肚子吸血的那种。”

十烨:“白濯殿下此言何解?”

“应该是有人将怨晶种在杜屏的魂体里,让怨晶吸收杜屏魂体的能量。”白濯道,“杜屏成神之前十世行医,入轮回之后又是六代行医,救死扶伤,功德无量,魂体能量定然十分惊人。”

“为啥要把怨晶种在杜屏的魂体里啊?”白煊抓头发,“这谁干的啊,这不是有病吗?!”

“小道长,你刚刚说怨晶的颜色发生了变化,能具体形容一下吗?”白濯问。

十烨:“四周莹白,中央呈淡红,就如同被什么东西洗去了颜色一般。”

白濯啧了一声:“是净化。”

“难道是用魂体能量净化怨晶的怨气?”十烨惊道。

白濯摸着下巴道,“怨晶本就是因缘际会下将天地间最浓烈的怨气凝结而成,怨晶能量的本源即是怨气,净化了怨气,怨晶的力量也就消失了——这说不通啊,既然费尽心力凝结了怨晶,为何又要将怨晶净化变为无用之物?”

白煊:“这是不是就叫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杜屏的形象越来越清晰,眼睫微微颤动,眼皮似睁非睁,十烨看到他胸口忽隐忽现的怨晶,比之前在回溯里看到的光更加明澈,血色几乎已经全部退去,现在的怨晶看起来更像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等一下,这个颜色和造型……十烨心头突突乱跳,怎么似曾相识?

钟箐和钟馗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剑光缭绕如电,剑风凛冽刺骨,钟馗明显压制了自己的力量,收着手打,钟箐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每一招都是咄咄逼人。

“钟箐,听兄长一句劝,算了吧。”钟馗边打边苦口婆心劝道。

钟箐这会儿也不说话了,抿着嘴,绷着脸,招式一招比一招凌厉,速度一次比一次快,钟馗一心二用,速度越来越慢,突然钟馗脚下一顿,出现了一个破绽,钟箐撩剑反挑而上,直逼钟馗的咽喉,钟馗黑刀猝然脱手,两指擦着剑锋抹过一弹,钟箐的剑嗡一声,裂开了。

与此同时,玄光咒中的杜屏睁开了眼睛。

“钟箐——”

就这一声呼唤,所有玄光咒轰然炸开,爆裂气焰四散涌动,十烨几乎是条件反射圈住白煊,凌空翻滚险险避过,白濯一动不动立在原地,汹涌的气流擦过她的发丝、衣袂,烈烈狂舞,裂风激气中,阎罗殿下的脸威严如神像。

钟箐和钟馗都愣住了,怔怔看着气流中央的杜屏。

杜屏已经完全恢复了人形,不是方轩的身体,而是杜屏原本的模样,他遥遥望着钟箐,目光孤独而苍凉,口中喃喃道:“为何,这一世你没来?你不是说生生世世都要我死在你的手中吗?”

灰色光斑在他周身飘舞,那是未能融入他身体的骨灰,一点一点附着在魂光上,魂光变得粘稠和暗淡。

游荡在七星观中数以万计的无主怨气缠绕着涌向了杜屏,怨晶光芒从明亮渐渐变为晦暗,莹白从外到内渐渐染上粉红、朱红、赤红、暗红——

“不好!”十烨掠空飞出,七曜剑破掌直逼杜屏,可现在的七曜剑只剩下微弱的残缺剑意,刚触及到无主怨气就长吟哀鸣,震得十烨喷出一口血来。

白煊紧随而上握住了十烨的手腕,明亮的神光附着在十烨手臂上,十烨胸口一荡,转目看到白煊坚定明亮的鬼瞳。

白煊:“你有几分把握?”

十烨:“没把握。”

白煊笑了:“挺好。”

十烨:“挺好个屁!”

白煊的神光呼一下裹住了十烨,十烨攥着七曜剑,白煊握着十烨的手,二人身体几乎贴在一处,十烨能感受到白煊神光的脉动,和他的心跳是同一个节奏,这一瞬间,他和白煊心意相通——

斩怨气,祛妖邪!

七曜剑倏然延长一尺有余,华光大盛,二人同时挥臂一荡,冰蓝剑意如惊电劈断了厚厚的怨丝,黑色的怨气被打散,在冰蓝剑光中融为无形,回归天地。

可杜屏胸中怨晶红光非但未减,颜色反倒愈发浓烈,甚至身体都散出了浓郁的腥臭气,未能融入身体的骨灰凝结成了细小的祟体。

“怎么会这样?”十烨大惊。

不是说杜屏的高功德值魂体能净化怨晶吗?为何散去了无主怨气,怨晶中的怨气反而加重了。

难道阻止怨晶净化的不是无主怨气,而是杜屏自己身体里的怨气?!

“原来如此。”白濯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褪色成银白,每一根发丝都纤细透明犹如三界最璀璨的宝物,缩小了数万倍的惊雷闪电缠绕其上,酝酿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姐!冷静!冷静啊啊啊啊!”白煊几乎是哀嚎着扑了上去,就差没给白濯跪下了。

十烨:“白濯殿下,何意?!”

白濯十分嫌弃瞥了眼抱大腿的白煊,“杜屏生了心魔,心魔和怨晶融合,只怕有些麻烦。”

“他也生了心魔?!”十烨骇然变色,“那——”

白濯“啪”拔下一根银发,银发在她手中迎风而涨成了一条银光灿灿的长鞭,鞭稍轻舞,便以惊雷魄天之势朝着杜屏甩了过去,可有人比白濯更快,钟箐擦着鞭风扑到了的杜屏身前,白濯面色微变,反手收鞭,银色的电光好巧不巧甩到了追来的钟馗的身上,钟馗一时不慎竟是被抽了个正着,霹雳啪啪浑身放电,脚下一个趔趄。

就在这一停之瞬,钟箐的长剑不偏不倚第六次刺入了杜屏的胸口,只是这一次,杜屏的胸中早已没了心脏,只剩下一颗赤红的怨晶。

剑尖抵在怨晶之上,发出刺耳刮擦声,犹如数万恶鬼的指甲刮擦着钢板,所有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七曜剑似乎也受了影响急速闪烁了几下,剑光猝然大亮弥散向四面八方。

十烨只觉眼前一白,再次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他慌乱摸了一圈,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指。

手温微凉,冰凉的指尖还不安分勾了了勾他的手心,是白煊的手,十烨松了口气,狠狠攥住了白煊,让他不要乱动。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轻笑,可笑声还未成型,又化为了一声轻叹。

无边的黑暗流水般散去,十烨再一次站在了钟箐夫妇的小楼里,只是这一次的旁观者多了白煊、白濯还有钟馗。

眼前正上演着血腥凄厉的一幕,杜屏扑在钟箐的怀中,钟箐的剑穿透了他的心脏。

难道又一次进入了杜屏的回溯?

十烨很快就意识到不是。

这一次的回溯视角不同,上一次,是杜屏的视角,而这一次,却是相反的视角。

十烨看了白煊一眼。

白煊嘴唇动了动,“是钟箐的回溯。”

还是那个场景,在钟箐的眼中,却是完全变了一个样。

杜屏胸口插着剑缓缓坐在了地上,双目赤红看着钟箐,问:“你要如何才不会恨我?”

钟箐似乎有些茫然,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发现神光里竟是带了怨气,眼前也出现了黑斑,全身悚然大震,灵台豁然清明。

十烨看得清楚,就在这一瞬间,钟箐身上的怨气已经被神光压制,飞速化为了无形。

可是,也是这一瞬间,杜屏的神光中出现了浓郁的黑气,那些黑气顺着胸口流出的血流逆行而上,钻入杜屏的心脏,杜屏的黑瞳覆盖了眼白,眼球变成了漆黑无光琉璃状。

“原来杜屏早在这个时候就生了心魔,”白濯看着钟馗,“居然轮回六世还没变成神魇,是你做了什么吗?”

钟馗的脸黑如锅底:“我恨不得他当时就魂归大地。”

“你要如何才肯不再恨我?”杜屏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音,和白煊叫魂时的声音有点像,但是更幽怨,也更悲凉。

钟箐皱眉:“恨?”

杜屏漆黑的眼瞳静静看着钟箐,没说话,神光中的黑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恐怖,破碎的心脏再次跳动,发出的声音却仿佛野兽的悲鸣。

是心魔!

钟箐眸光骤狠,反手拔出宝剑再次插入杜屏心口,即将形成的心魔碎了,杜屏身体剧烈一颤,神光的怨气淡去了几分,他仰着头,眼瞳恢复了几分神采,又固执地问了一遍。

“你要如何才不会恨我?”

钟箐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眸光却愈发凌厉,“只一次无法完全祛除心魔吗?”

“你要如何才不会恨我?”

“那就多来几次!”钟箐咬牙,“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死在我手中!”

杜屏固执的脸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合上了眼皮。

“好。”

黑白掺杂的魂光包裹着他飞向了黄泉尽头,等着他的将是新的轮回转世。

钟箐遥遥望着冥界青蓝色的天空,咬破了嘴唇,血红欲滴。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晋江把我的自动更新抽没了,抱歉,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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