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他只是按照之前那位说的把准备好的东西给了沈南枝,却不料对方会问起这个,一下子被问住了,以为露馅儿,那位被发现了。
但是看着少女仿佛真的只是好奇,他又稍微镇定了一些,“不过是看这几人比较怪,心想您大概会比较感兴趣。”
沈南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掌柜的如此七窍玲珑心,难怪能将生意做大。”
这话说的不知到底是赞赏还是讽刺,掌柜只知道低头赔笑,不敢再多说,生怕多说多错。
一上马车,沈南枝就把那份名单丢到一边,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这份名单根本就是作假的。
又想起刚刚在门口碰到的三皇子和突然慌慌张张跑出来的白瓷,还有临走前那块恰巧飘落的手绢。
还有两日就开审了,虽然这份名单是造假的,但是沈南枝的目的却达到了,至少她已经确定了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三皇子这么急着给楚越泼脏水,是生怕她察觉不到吗?如果这一次她能帮楚越走出这次的困境,不怕没有利益。
这样想着,原本决定直接回书院的念头消了,“回西街。”
因为说话的是沈南枝,所以车夫稍有迟疑。
随即少年冷淡的声音响起,“怎么,连安宁县主的命令也不听了?”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借沈南枝的身份告诉车夫她的命令不容忽视,但只有李觅身边的人心里清楚,他这是默许了从此沈南枝的命令在他们这儿便是他的命令。
毕竟他们是李觅的人,若他都没开口自己就听命于别人,这样的人是没资格留在他身边的。
马车外的人毕恭毕敬地回了一声是,当即驾车往西街的方向返回去了。
最后二人是踩着钟声回到书院的,沈南枝刚坐下,气还没喘匀,夫子便后脚跟进来了。
虽然险些迟到,但是第二趟回去收获颇丰,一直到半堂课过去,沈南枝才把那些所有知道的信息理清楚。
接下来几日除了偶尔跟李觅讨论案情,她也会抽空给哥哥写信,每日一封,从未间断。
开审那日,恰赶上休沐日,省去了沈南枝绞尽脑汁想办法逃课。
前一日去田仵作那里学习的时候便已经说好了开审带她去,以沈南枝的身份自然是入不得衙门的,但是若是以田仵作的徒弟的名义进去,那又有不同。
至于李觅,沈南枝自然是不用担心他,多的是人求着他去。
到了会审那日,沈南枝跟着田仵作从侧门进了衙门,这是沈南枝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进公堂,她一路低着头跟在田仵作的身后,直到他寻了个位置坐下,沈南枝这才有功夫来偷偷打量四周,当头悬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字。
两旁分立这“肃静”与“回避”,衙役执杖站好,门外是乌压压一片围观的百姓,各个都是来围观这场跨国大案。只因这先前一起舞姬被杀案牵连了西燕国世子楚越,第二起案子的死者又与前一个情状相似,因此,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是西燕国的世子楚越。
虽是别国世子,但是在大祁犯了律法,大祁也是有权处置的。
几日前陵南王夫妇便已经赶来了,如今正坐在后侧设的听审椅上,旁侧还有另外两位朝廷派来的大臣,分别是大理寺卿钱黎坤与镇国公李廷筠。
主审官是京兆尹虞甫,他坐在审讯主位上,黑着一张脸,颇有些吓人,他面前的桌子上有红绿两支签,光是看着这样的摆设沈南枝便觉得莫名有些喘不过气,仿佛有一团棉花压在心口处,呼吸不顺畅。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一样,田仵作回过头来看她,目露关切,这小丫头虽然胆子大了些,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在这气氛压抑的朝堂上多少会有些紧张。
但是又见她虽不适,却仍镇定的站在那儿,眼里便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首先是舞姬被杀一案,尸体很快便被带上了公堂,因为时间过去比较久,所以尸体一抬上来便弥漫着一股恶臭的味道,让人反胃的同时心里又莫名的有些发憷。
随后被带上来的便是嫌疑犯楚越,因尚未确定他是否有罪,是以对待对方的态度还算客气。
楚越一如当日相见那般,一双阴沉的眸子含着笑,气势十足,即便是站在公堂上也半点不收敛自己,尤其是看见陵南王夫妇坐在听审处,那气焰便更嚣张了一些。
沈南枝只瞥了一眼便立刻移开了眼睛,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如果不出意外,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是不利于楚越的,他之所以还敢这么嚣张无非就是仗着陵南王夫妇罢了。
她自然不会贸贸然出手相助,有一招李觅用的最娴熟的此时可以拿来用。
如果一开始自己就帮他,对方未必会领情,但若是在一审败了之后自己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人情还是利益都能达到最大化。
这是当初李觅从她手上骗荷叶鸡时沈南枝学到的。
原本楚越还十分嚣张,但是忽然那张脸上的神情微肃,下颚紧绷,似乎有些紧张的看向一边。
沈南枝不解,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此时从侧门进来的几人,竟是太子、三皇子之列,那个白衣少年尾随在几人之后,明明是落后半步,却是谁也不敢小瞧了去,仿佛这人天生便该是被人众星拱月地捧着的。
楚越如何不知道这件事情就是三皇子一力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来的,当日大理寺卿查案结束之后分明是无所收获,是他亲自在大祁皇帝那儿接下了这个案子又带人去搜证,最后竟是把矛头指向了他。
如今二人相见,自然是分外眼红。
但是不同于楚越,三皇子甚至可以轻笑着朝对方点点头,一派十分友好的模样。
只不过论起道貌岸然,他比之李觅还是稍逊一筹。
心里这样想着,人群中便有一人如有感应般朝她看来一眼,微愣之后随即一笑,那笑意竟美的有些灼人。
沈南枝还在探究对方那骤然失笑是为哪般,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身上过长的仵作学徒服,忽然也冷俊不禁的抿唇还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