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想。
隔天南弥就把那只狗送走了,理由是她不喜欢。
她不喜欢一切多余的生命体,认为这是种负担。
赵姨恋恋不舍的把狗交到手下人的手里,视线跟了半路,轻叹了口气。
南弥没心没肺的,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跟赵姨说了好几样中午想要吃的菜。
昨天晚上,南弥摸到了骆烬胸膛上的那道伤口,还很新,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恶化了,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绽开的肉窟窿。
她的手指从上轻轻拭去,问他:“这是那天晚上的伤?”
骆烬没回答她,把她的手从胸膛上拿下来,让她专心点。
被劫持那天,她听见两声枪响,在其中一个人身上看到一枪的痕迹,另外一枪,应该就是出在了骆烬身上。
她还有问题想问他,但都被他堵在了喉咙里,化成了连绵的呻.吟。
她知道,他的那道伤是为她受的。
说明他是在乎她的,足够了。
这样想着,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迷夜。
今天是迷夜暂停营业的第四天,所有在这个关节眼上到迷夜的人都不敢从正门进,正门每天都有警察轮流围堵。
还以为上次因为毒品问题被警察找上的事情顺利解决后,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更难的还等在后面。
也是,迷夜猖狂了这么多年,多少警察在等着抓骆烬的把柄,自然是一点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
秋还在骆烬手上,上次被迷夜拿家人威胁过之后,又重新恢复到誓死不招供的态度。
秋平时就比别人多几分冷静,关键时刻,脑子也转的快。
她后来还是从南弥的问话里找到了漏洞,得知自己的家人根本就没有落到他们的手上。
那么,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无论后来再有人来威胁,恐吓,都撬不开她的嘴。
杨秋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这间地下室。
地下室潮湿,阴暗,不透光,她被扔在里面每天只被投喂一次饭食和水,其余时间里,她甚至分不清外面的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骆烬要见她了,她这才被带出地下室,被人推搡着从后门进了迷夜,直上六楼。
在场的不仅有秋,还有那天半路劫持南弥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熟悉的话,地上躺着的这两个人现在的这幅现在想要被认出来会是件难事。
“认识?”骆烬冷冽的开口,问杨秋。
杨秋看着那两个人,本就脆弱的神经此时变得清醒了几分:“不认识的话,骆总应该也不会让我们同时出现在这里。”
骆烬点了下烟,没怒,眼前的人激不起他情绪的变化。
不过确实能看出来,杨秋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难怪能在迷夜藏这么久。
骆烬抬了下手。
阿辉接收到意思,在杨秋的膝盖上落下一脚,足够让她跪下去。
秋的上半身也跟着跌在地面上,然后吃力缓慢的爬起来。
视眼前出现一双铮亮的皮鞋,笔挺的裤脚,再往上看是那张冷漠狠绝的脸。
她扯出一个嘴角,讥讽的,认命的。
“别动..她。”旁边的男人还有力气开口,骆烬连视线都没望过去,掏出枪,顺着刚才说话的声音开出一枪,刺耳的枪声和凄厉的叫声同时响起。
杨秋立即想扑过去看,憔悴狼狈的脸上浮现起悲痛的表情,想要开口,但嗓子太干,情绪太重,她失了声,干燥的唇裂开,冒出细微的血渍。
她的动作被阿辉拦住,半个人吊在空中,膝盖又被重新摁回地面,直直在骆烬面前跪着。
骆烬用刚才那支枪抬起杨秋的下巴,枪口还是烫的。
“你杀了我吧。”杨秋闭上眼,放弃了。
骆烬只问自己想要问的:“烟里加毒品,是你的算计?”
认与不认,结果都一样。
但临死的人,胆子最大,骆烬想听什么,杨秋就越不想如愿。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不怕死的口吻,没有因为沙哑的喉咙软下去分毫。
她不怕死了,可骆烬还是拿她有办法。
“阿开的骨灰怎么不放远一点?”骆烬的口吻好似真的在关心这个问题一样,还带点遗憾。
却正中了杨秋的要害。
她陡然睁开眼睛,惊恐的望着骆烬:“你...”
多余的问题没有用。
死前最后一抹的执念被牢牢扯住,让她连死都不能安心。
“你...”
“不会的...”杨秋喃喃自语,回想起自己安置阿开骨灰的时候刻意找了一个平常的地方,没想到...
没想到骆烬连骨灰都不放过。
杨秋终于声嘶力竭的叫出一声:“没错!是我!是我做的!要杀要剐随便你!别动开哥。”
杨秋的嗓子喊到后面,哑的不成人样,气势半分是没了。
骆烬眉眼没动,收回手中的枪递给阿辉。
他不想听的话不听,也不作答。
缓步走至桌前,点燃一根烟,问:“你的下一步计划。”
杨秋笑了,笑的苍白、凄凉。
“我没有下一步计划。”
在阿开死后,她有的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没了那个臭男人,计划再多还有什么用?
尽管那个臭男人从来没对她有过什么承诺。
当他不听她劝仍要固执去绑南弥的时候,也只给她留下一句:“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等我了,我给不了你什么。”
这是感情。
他们之间,感情是少部分,而更多的是合作关系。
“我要是死了,你想办法把迷夜贩毒的事情捅开,从南弥那个女人下手。”
离别前,他们翻云覆雨了半夜。
事后,阿开的那只烟还没抽完就要走了,秋来道别都没说。
也好,她怕一说,就真的不会再见面了。
可那个臭男人,最后还是扔下她先走了。
她帮他私下促成了那么多单大大小小的生意,他的心也越来越得不到满足,她知道,她拦不住他。
拦不住,那就不拦,要死一起死。
“我...”
秋的话音戛然而止。
“杨秋!”地板上另一个只剩半分清醒的男人挤出一声低吼。
阿辉的那一枪,让杨秋走的很干脆。
唯一让她痛的,无非是骆烬最后留下的那句威胁。
她反向倒下去,传出肉.体和地板的沉闷碰撞声,眼睛大张着,布满血丝和哀痛。
骆烬站在落地窗前抽烟,阿辉带着两个手下将地上的人清理掉,又快又干净,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可那股血腥味还在,骆烬能闻到,是他手上的。
他盯着窗外的街景,好似刚才没听进去的话有延迟,在耳边一隐一现。
焦距又落在玻璃窗里沙发的上,似乎能看到南弥慵懒倚在上面抽烟的样子。
他灭了烟,视线就停在那了。
阿辉进来问:“骆总,阿开的骨灰要怎么处理?”
骆烬默声。
阿辉大概明白骆烬的意思了,也就没再请示自行去办。
“阿辉。”骆烬叫住他。
阿辉停住,等着他的吩咐。
他以为阿开和杨秋算计了这么一圈,让南弥吃了这么大的苦头,骆烬一定不会轻松就放过。
哪怕他们都死了,可以骆烬的狠,能用这种话威胁得出杨秋,就做得出这事。
仁慈在骆烬这里,为零。
骆烬灭了烟,开口的话却是和刚才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去开车,回澜庭。”
骆烬今天回来的尤其早,南弥还在一楼客厅里看电视,听到门开的动静还以为是赵姨。
赵姨不光话多,事也多,什么事都喜欢倒腾,所以进进出出的她也没当回事。
意识到身后站了个人之后,南弥也以为是她。
“帮我倒杯水,不要热的。”
背景音乐响起一首经典陈旧的老歌,歌手操着近乎诡异的普通话唱出许多年后还能大红的情歌。不赖,南弥想。
水从身后递过来,她目不斜视的接过,刚覆上杯壁就感受到了温度,热的。
赵姨拿骆烬为令牌做出让她无奈但却只能接受的事情也不是一两件了。
南弥没追究,佝身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打算等冷了再喝。
只是腿直在茶几上,她的行动有点苦难,刚伸第一遍没伸到,第二遍就碰到个桌沿。
最后身后的人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出来伸手拿走水杯,往茶几上一掷,视线扫了眼电视屏幕。
青春校园风的台剧言情,聒噪的背景乐。
骆烬抬手就拿起遥控器给关了,音乐里的鼓点终止,画面剩下一片黑。
等南弥反应过来的时候,骆烬已经把她的电视关了。
南弥费解的看向他:“骆总有事?”
骆烬把遥控器原路扔回桌面,没回答,手搭在膝盖上放着,是严肃的面孔。
直接说事:“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南弥一顿,嘴角还带着点玩味的笑意没了,逐渐僵硬,回答说:“没了。”
骆烬看向她:“没了?”
南弥觉得骆烬这个话问的奇怪,但她猜不到他的心思。
“既然骆总都查过了,还问我做什么?”
南弥话里的不悦没藏,骆烬蹙了下眉。
查自然好查,但骆烬不会没目的查。
人查出来之后,要怎么处理也是他的事。
但就因为那个人的骨子里和南弥留着一样的血,他才留了分顾虑。
南弥的口吻更冷漠起来:“那个人和我没关系,骆总不用问我。”
意思是,那个人如果做犯了骆烬的事情,他怎么处理,她没异议。
她甚至不会去过问是因为什么事情。
骆烬盯着她的侧脸,冰冷又漠然,好似没一样东西能触的了她的心。
他突然问:“没在乎的?”
这句话一出,本来只是很平淡细腻的探究。
但在南弥此时复杂的心情下来听,成了一种责备。
连家人都不在乎的人,你还能在乎什么?
她眼底的最后一抹温度灭了,自己扶着沙发起身,也不管骆烬的话有没有说完就上楼。
只是她太急,太高估了自己的行动能力,刚到楼梯口就难住了。
她想回头叫赵姨,头刚往回偏,骆烬的手就覆上了她的脖子,然后弯起她的腿打横抱起,没上楼,往餐厅走去。
骆烬用脚勾出椅子,小心的放下南弥。
南弥心情不好,吃不下。
“我没胃口。”她垂着头,不想去看骆烬。
骆烬难得的说:“我陪你吃。”
凭什么他陪她就一定要应。
“我不想吃。”
赵姨端菜上来正好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劝了两句,还带上了大道理,像极了这个家里的长辈。
骆烬居然一个字都没说,也耐心听完了。
南弥的心情郁结的更厉害。
抬起头,望向骆烬,还是又声正严辞的重述了一遍:“那个人不是我的家人。”
骆烬手中的动作微怔,从她的口吻里明白过来她大概是误会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
他没打算解释,也没向谁解释过。
默了两秒。
口吻里带着点迁就:“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迷夜的两个姑娘,阿狸和秋,一个是蠢死的,一个是为情死的。
心疼吗?有。
但,活该吗?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