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在乎的。
她念了十年,想了十年,追了十年。
可是到头来,他的一句不记得了,就是她所有记忆的归宿。
她一直珍之重之的曾经,对于他来说或许是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记得?
傅庭凌头疼欲裂,他挣扎着用手按住额头,牵动手心的刀伤,殷红的血渗透了纱布。
他仿佛深陷在绝望和痛苦里,为什么?他会回忆不起来?甚至不记得自己遇见过谁?
他不知道啊。
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努力的想起来,因为他很有可能丢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
可不管他怎么用力,那些记忆都是模糊,就像是所有的记忆都被冰封了,而那些记忆就是一条条的小鱼,不断的拍着冰层,使劲的想要钻出来。
鱼儿拍得浑身是血,可冰层依旧坚固如铁。
痛。
好痛,为什么回忆过去的记忆会这么捅?
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为什么……”他喑哑的声音颤抖的响起,“为什么……我记不得了?为什么我记不起来?”
他的声音痛苦像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字句都说得那么艰难。
江满月毫不动容,甚至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悲凉道:“在你眼里,或许不重要吧。所以也没什么好记得的,既然是不重要的东西,忘了也好。毕竟,喜欢那个少年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他从不知道……”
四周寂静无声,傅庭凌用力的摁着眉心,脑海里是轰鸣不断的声音,好像所有的记忆都碎裂了,再也拼凑不成一份完整的。
他痛苦极了。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不重要才会忘记,而是所有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可那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忘记啊?
他不知道啊,他曾经以为过去的记忆不重要,因为既然是他想要忘的,那必定就是痛苦的。
可不是。
他的记忆里,曾经遇见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江满月居然可以喜欢他整整十年。
而他,又因为不记得过去,错过了多少。
此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悲伤,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围墙把他们分隔。
她微微低下头,心头涌起的是一阵苦涩之感。
“你不用在勉强自己了,既然是过去就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两清了。我不会在恨你了,也不会在爱你了。你欠我的都还了。我们就此别过吧。这十年的单相思,我也算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就是不记得了而已。
他的一句不记得,就为她的十年划上了句号。
从此一切,是是非非,都不再重要了。
因为她要去更远的地方。
在这以前,她必须要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
她没忘记自己的仇人,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陆安宁。
陆安宁一天不死,她就不会善罢甘休!
傅庭凌从痛苦中抽身,定定地望着一脸淡然的江满月,脸上的痛已经消失殆尽,他眼里溢出一丝恐慌,一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和害怕。
窗外忽起一阵冷风,她眼底的坚定和决绝变得如此的清晰。
他心底一空,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扯开了手上的针管,撑着虚弱的身体下床。
可他高估自己的身体了,他稍微动一下身体,胸腔那里就传来撕裂的痛。
最后,他狼狈的从床上摔下来,伤口再次裂开,他恍然不觉,只是忍着痛伸手去抓她的衣袖。
“不要走……”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卑微的摔扎在她面前。
他那么的脆弱,手上的纱布都变得血红,他望着她的眼神好像带着道不尽的悔恨和缱绻。
他就那样倒在地上,卑微的向她伸出手。
江满月的瞳孔一紧,怔怔的看着狼狈的男人。
为什么?傅庭凌要做什么?
他无视这满身的疼痛,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的颜色,双眸定定的望着她,抓住她衣袖的手指在颤抖,纱布上的红色让她的眼睛蓦地一痛。
“放手。”江满月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
傅庭凌不肯松手,异常执着的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觉得……那是不重要的东西,所以才要忘记。而是我——”
他实在想不出来应该怎么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闷得疼啊。
明明很简单就可以解释清楚,可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江满月咬着牙,眼睛里有泪水在弥漫,“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要你让。”
他胸前的伤痕裂开,身上已经是血迹斑斑,胸腔和十指间的尖锐疼痛,好似在这一瞬间扩大无数倍。
他明明痛得随时就要昏过去,可他依旧不愿意松开手。
他是那么的执着,身上那些刺目的血红,让他看起来更是颓废和脆弱。
“你听我说好不好?”傅庭凌眼里露出卑微的哀求,清冷的夜色撞入他的眼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江满月的目光极冷,低下头,一根根的掰开他疼得流血的手指,空气里的甜腻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
她蓦的道:“傅庭凌,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吧。那些记忆,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经决定要忘记了。
他是否还记得还有什么意义呢?
傅庭凌一把攥住她的手,她指尖的温暖于他的肌肤一寸寸的蔓延。
他的胸口窒息,神经都绷紧成一根弦,字句喑哑微弱:“不是的……我没有要忘记,是我从来就——”
他语无伦次,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不管说什么都要留住她。
因为,也许真的就是永别。
他那么悲凉的目光,让空气都寂静下来,她的心跳都慢下来了,心脏被冰冷的空气狠狠撕扯着。
她的手忽然就失去了力气。
她没能推开他,是以,只能这么低头看着这个狼狈而颓靡的他。
她微微闭上眼,冰冷的字句犹如刀锋剐过他的心。
“我说了,不重要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要你让!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你是傅庭凌啊,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狼狈吗?”
她看到这样的他,就想起自己之前那个跪在雨中的自己。
他那时候是何等绝情啊,为何今日就要如此呢?
“不要走,我不放。”他因为失血过多,身躯已然不稳,夜色蒙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眉眼间笼着一层难以言喻的苍凉和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