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哽咽而发颤，此时此刻却是如此的清晰。
江满月看到他哀求的目光，以及那双满是鲜血的手，她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为什么？
他到底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既然忘记了，既然根本就不记得，那如此分开不好吗？
她都下定决心好不容易要放过他了，也放过自己，可为什么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要这样卑微的祈求她留下来？
她落泪了，自嘲的道：“傅庭凌，你就当做好事放过我吧。好不好？我已经决定要放过你了，你现在这样做又是为什么？”
傅庭凌的眼里也含着泪光，他用力的攥紧她的衣袖，他指缝间流淌下来的鲜血如同朱砂一般殷红，缓缓地浸透她的衣袖，仿佛一副妖冶的画面。
那些血啊，好像烫疼了她的皮肉。
他的眼睛赤红如血，一字一句的饿道：“你听我说好吗？我没有忘记这一切，我只是不记得了……我真的只是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你这样念了十年。”
不是故意要忘记，而是大梦一场之后，那些过去而曾经都化作虚无。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是怎么样的。
他多么想找回那段记忆，可是啊，太疼了。
疼到，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再也没办法拼凑。
江满月哭着哭着就笑了，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眼前的男人。
“这有什么区别吗？你告诉我，忘记了和不记得了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就算没有区别，我也不会再爱你了。我对你的爱，如今到此为止了！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没有了爱！”
话落。
傅庭凌慢慢地垂下眼，眼睫于眼部投下一片鸦青的暗影，他的双眼里，蕴含着深沉而炙热的情绪。
是他，让她没有爱。
漫长的时光拉开遥远的距离，时光仿佛一把蜿蜒的刀，划开了他们的联系。
“我只是……想要向你赎罪。”
他终于痛苦的闭上眼，纤细的长睫沾染些许的湿润，脸色愈发的苍白透明。
是啊。
他只是想要赎罪。
如今的他，还配拥有她的爱吗？
他只是想要赎罪。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宁愿自己死在她的手上。
为什么还要活着呢？为什么还要醒过来？
他该如何救赎自己和她？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用这一身的鲜血洗净她的仇怨和伤痛。
江满月的双腿有些发软，明明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挣脱那人的桎梏，可他这么狼狈摔在她面前，这么卑微的抓住她的衣袖，求她不要走。
这倒成为了，她必须留下来的原因。
她迈不动脚，双腿好像拴着巨石，每一步都耗费了身体所有的力气。
有风吹过她的脸，忽然就刺痛了她的眼睛和脸颊。
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要赎罪？向她赎罪？
“不要走，我伤害了你，辜负了你。”他的身躯压抑的起伏，无声的宣泄着内心的痛苦，“至少求你给我一个可以赎罪的机会。”
江满月的瞳孔微微一缩，她垂眸。
“我不要你赎罪，我只要从今以后和你一刀两断，从此与你长诀！”她低下头，看着他，温柔笑着。
这一秒，傅庭凌愣住了。
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与他长诀？
他仿佛坠到了冰窖里，身体里的血液被冻结成冰，因为血液的流失，他的四肢开始发冷，就连心跳的速度也愈发的慢。
他的嘴唇噙动，可是还没能说出什么，江满月已经神色如常的掰开他的手指，甚至唇边还凝起了浅浅的笑意，只是显得薄凉而孤寂。
“我只求，和你此生不见。”
清冷夜色里，她动作决然的掰开了他的手指，没有歇斯底里的低吼，而是温柔的笑着说出此生最为残忍的话。
这对于傅庭凌来说，却是最歹毒不见血的一刀。
没有伤口，没有流血，偏偏让人痛得心神俱裂。
最深的分别，从来就不是又哭又闹，而是平静的离开。
傅庭凌就那样僵硬的躺在地上，心脏的血都要流尽了，他努力的抓紧她的衣角，可他的手太疼了，甚至她都没有用什么力气，就那样轻轻的推开他。
当她的一片衣角从他的掌心划过，他的瞳孔一缩，心痛得几乎没办法呼吸。
他不肯这样罢休，挣扎着要去靠近她，那双满是鲜血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向她。
可这距离太长太长，不管他如何努力，他始终都抓不住的她的衣角。
他茫然的望着眼前一切，却只能抓住一团冰冷的空气。
而江满月依旧在对着他笑，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犹如三月的春风细雨吻过他的脸。
他在心里拼命的呐喊，不要走，不要走……
可江满月的脸却一点点的变得模糊，她离他越来越远。
她转身的动作也坚决，好像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傅庭凌眼里划过一抹晶莹的泪光，如漆黑长夜里最后绽放的一束烟火。
他抓不住……
他什么都抓不住，只能像一具死尸一样躺在这里，看着那张笑意盎然的脸离开他的视线。
他扬在空中的手，骤然坠在冰冷的地板上。
温热的泪水浸透视野，整个世界于是都开始变得模糊。
她的身影越走越远。
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了她温柔的告别，温柔得让他以为才是初见，而这些伤害和痛苦从来没有存在过。
“大哥哥，我们不会再见了。”
大哥哥？
刹那间，他脑海里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又开始翻涌，他的脑袋再次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禁锢里钻出来。
他像缺氧的鱼儿，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可胸腔却是窒息的疼痛。
大哥哥……
他恍惚间记起，好像有人也这样称呼过他。
可那是什么时候呢？他看不清自己的回忆，所有的一切都是蒙着一层雾。
他疯狂的敲打自己的头，无助的低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不记得过去的事情？这到底是为什么？”
脑袋越来越痛，如无数只的蚂蚁啃噬着脑袋，整个人都痛得蜷曲成一团，默默的承受着这一股剜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