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县距离京都仅仅三十里，我挖空了监察院在那里的布置，我那位皇帝哥哥不可能不知晓。”
长公主说着，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红唇轻啜一口，继续道：“以往他能允许我乱来，可万朝谷一事他最看重的范闲都差点葬身内祸，他不可能留下这个隐患。”
她的话已经说得相当透彻，太子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意思。
只是他依旧有些难以相信，坐在长公主对面前倾着身子问道：“可这也不能说明父皇一定参与了这件事。”
说话间，太子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若庆帝这次果真站在范闲背后，那说明他们姑侄的谋划，全被庆帝看在了眼里。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此事尚未可知，可以先放在心底，不过京都与万年县的消息渠道被封锁了，转走其他渠道的话，最快也要两日时间才能得到万年县的消息，这两日，我们得做好首尾以防万一。”
“还有，工部尚书麻高阳是你的人，礼部侍郎寇成仁又是秦家的亲信，这次调查范建的事情这二人都有参与，要让他们用心查！”
长公主的神色难得地极为郑重，朝着太子一字一句吩咐着。
太子神情恭谨，起身行礼：“姑姑放心，侄儿这就去。”
随后，太子命人招来麻高阳，认真叮嘱一番，又给秦家写了一封书信，要寇成仁从旁协助。
这次的三部调查，工部尚书麻高阳牵头，礼部侍郎寇成仁、户部侍郎从旁协助，太子拉拢了其中两人，可以说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至于户部侍郎，他压根没有接触的意思。
京都里众所周知，户部被范建经营得水泄不通，户部侍郎更是范建的铁杆，根本不可能背弃范建。
当天午饭后，由麻高阳打头，三十多名联合调查的官员浩浩荡荡到了户部衙门。
他们原本以为户部方面会想尽办法阻挠调查，谁知进了衙门才知道，对方的配合程度简直出乎意料。
那位被庆帝钦点负责协同调查的户部侍郎，第一时间就准备好了户部所有的账册，言行间更是一副唯麻高阳马首是瞻的意味。
麻高阳心知有蹊跷，满肚子的狐疑，不过面上不动声色，要属官认真核对账册。
他带来的都是工部一等一的能臣干吏，不到两个时辰便将账册查阅完毕。
“尚书大人，账册没有任何问题，陛下送来的书信中所陈述的范建贪墨一案，从账目上也看不出来。”
一名工部官员率先停了下来，朝麻高阳讲述着。
哗啦啦……
随着这名官员的话语，一大群工部、礼部官员紧接着起身，七嘴八舌地将调查结果讲了出来：
“尚书大人，这边也没查出来什么……”
“尚书大人吗，账面非常完美，找不到破绽……”
麻高阳听得头大，心中又略有些疑惑——范建贪墨是京都人所周知的事情，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法，竟然能够将账册上的问题抹平，让自己带来的这些干吏都看不出究竟？
念头至此，麻高阳朝寇成仁使了个眼色。
寇成仁正在和户部侍郎有一搭没一搭地虚与委蛇着，见到麻高阳的眼神，心下会意，朝户部侍郎告罪一声，随着麻高阳来到了僻静处。
麻高阳将属官们的查看结果告知寇成仁，紧锁眉头道：“上头要我们务必在两日内找到范建贪墨的罪证，可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怪不得户部被我们上门查，竟然一点怨气都没有，”寇成仁冷笑一声，皱眉思索道：“户部都是和钱袋子打交道的人，做起假账来得心应手，若是我们没有什么破局手段，只怕永远都是无头苍蝇。”
麻高阳点点头，又道：“只是工、礼两部都是实务官员，对账务只是粗通，只怕看不穿范建的这重布置。”
寇成仁点着头，听懂了麻高阳话中未尽之意。
范建身为户部尚书，和前大字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做下的假账，只怕除了藏龙卧虎的皇宫和苏州明家外，无人能够看穿。
而明家，远在江南……
“进宫请一道圣旨，要陛下派宫中内侍前来帮忙，那些内侍有不少都是精于账务的。”寇成仁沉声建议道。
麻高阳瞅了一眼正带着和煦笑容看向这里的户部侍郎，摇摇头道：“我们是朝廷的肱骨大臣，不是废物，不能在这件事上麻烦陛下。”
寇成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看着工部尚书不说话。
放眼庆国，在数算、钱账方面的造诣超过范建的没几个，要是不请宫里帮忙，难道他们真要做两天无头苍蝇？
却见麻高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揉了揉眉心道：“我们的目的不是找出账册的问题，而是发现账册有问题。”
这话说得拗口，寇成仁听了却眼前一亮。
正如麻高阳所说，他们要想找到范建在账册上下了什么手段，只怕只有请宫里派人这一条路，可若是只想发现账册有问题，那难度便直线下降了。
这就好比一个人生了病，只有郎中才能诊断出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但只要粗通医道的人，都会看出他有病一样。
他们奉旨调查，所要做的也不过是找出账册“有病”的证据，将其交给庆帝，后面的事，自有庆帝来处理。
想到这里，寇成仁拊掌道：“礼部的铸印局有不少懂账务的人，我这就招来！”
麻高阳也跟着点点头：“工部的两位照磨也是和账务打交道的，我会把他们带过来。”
二人商议定后，心情大好，开始与户部侍郎饮茶对谈，静等着双方的账务高手到场。
户部侍郎满脸懵懂，似乎并不知道自家尚书的底将要被揭露了，这让麻高阳二人心中更加得意。
同一时间，监察院内。
陈萍萍不在，范闲坐镇正堂，手中捧着一册书卷，书卷上正是麻高阳的详细情报以及工部、礼部的势力结构。
多日未见的王启年踏入院中，朝着范闲恭敬行礼：“如大人所料，麻高阳与寇成仁找了各自衙门精于账务的属吏前去户部衙门。”
范闲放下手中书卷，点头笑道：“老王，你再跑一趟，告诉莫泉可以动手了。”
“诶。”
王启年应答一声，转身出了正堂。
一处的院子内，莫泉周身散发着阴寒气息，身后上百名监察院一处的精英全副武装。
听到王启年传达的话，莫泉眼皮微敛，冷笑着挥挥手：“随我出动，将京都所有的账房都请进院里。”
“沉寂了这么久，也该让京都人回忆回忆我们一处的赫赫威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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