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京都一派鸡飞狗跳的场面。
监察院一处的人手几乎是倾巢而出,半请半强迫地将京都所有有名的账房先生带到了监察院中。
虽然手段有些不近人情,但态度还算和蔼,给每家掌柜都留下了文书,称只是借用账房先生前去办事,事成之后会以账房先生所属产业的半个月营收作为报酬。
重利之下,不少人安下了心,却也有一些别有心思的人,第一时间将这消息传了出去。
事发不过半个时辰,便有得到消息的工部官员匆匆赶到了户部。
“哒哒……哒哒哒……”
户部衙门内除了不停响起的算盘声,别无他音。
十几个临时从工部、礼部抽调过来的账务官员累得满头大汗,对着一本本厚厚的账册不停地拨弄着手中的算盘,那些早先到来的二部官员则充当了助手的角色。
麻高阳与寇成仁坐在椅子上监督着一切,余光不时瞥向另一侧面沉似水的户部侍郎。
范建这位亲信的这番表情,更加验证了二人推断的正确性,让两人心中得意,只觉得大功就在眼前。
厅中的压抑气氛没有持续多久,那名报信的工部官员走了进来。
他先是朝三位堂官见礼,而后在工部尚书麻高阳耳边低语了一番,将监察院一处在京都搅动的风雨仔细讲述了一遍。
麻高阳的脸色先是有些惊愕,到后来逐渐变得有些喜悦,最后甚至发展成了灿烂的笑容。
他挥手让工部官员退下,朝着一脸好奇的寇成仁道:“寇大人有所不知,方才监察院将京都有名的账房先生都请到了监察院内。”
寇成仁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笑道:“小范大人还真是一片孝心啊。”
以为将有名的账房先生都请走,我等二人就没办法了?
殊不知,我等早已看穿问题的关键!
寇成仁心中冷笑一声,余光瞥向户部侍郎,见到后者脸已经黑得和锅底一般,笑得更加畅快了。
便在这时,工部的一位照磨扬起算盘高呼一声:“找到问题了!”
这道声音才出现,便让现场的算盘声为之停滞,三位堂官更是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朝那位照磨的方向走去。
寇成仁离得近些,最先走到照磨身边:“是哪一册,有何问题?”
“这一册。”照磨从面前成山的账册中取出一本,而后又拿出一份文书。
他将账册摊开递给寇成仁,开口解释道:“回寇大人的话,是今年六月初军器费用这册,上面明明写明递送三十万两白银往枢密院用以购置军械,在与之相对应的枢密院交接文书上却只有十五万两。”
寇成仁按照照磨的指点翻看了账册和文书,果然发现了这两处关键的数字。
他低头看到文书上的交付日期是昨日,略一思索,便冷笑起来:“原来如此。”
麻高阳在这时也走了过来,翻看一番同样想明白了问题关键,笑道:“范尚书的假账手段当真不凡,若非这文书是在昨日范尚书禁足期间交接过来,范尚书没时间修改,只怕我们连这一处错漏都发现不了!”
说着,麻高阳视线落在了户部侍郎身上。
他当着户部侍郎的面说了户部堂官范建,这位侍郎却一脸颓然,看不出半点愤怒。
眼见如此,麻高阳更是确定自己抓住了范建的把柄。
他将账册与文书卷在一起,捋捋袖袍:“老夫要即刻进宫,将这些东西面呈陛下。”
有文书和账册作为证据,他想要证明范建做假账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所需的不过是呈君,至于范建贪墨的那十五万两是真是假,到底去了哪里,他丝毫不关心。
“慢着!”
就在麻高阳将要走出大厅时,寇成仁却开口叫住了他。
麻高阳回头,不解地皱眉。
寇成仁看了眼颓然的户部侍郎,三两步走到麻高阳面前,低声道:“麻大人,依在下拙见,此事还是提前知会太子殿下一声比较好。”
说话间,寇成仁抬头看了一眼京都的某个方位。
对京都极为熟稔的的麻高阳,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那个方位的官衙——吏部。
前任吏部尚书韩志维,因为自作主张招惹范闲致使太子不得不与范闲对立,被太子抛弃,人头落地。
麻高阳悚然一惊,朝着寇成仁拜道:“多谢寇大人。”
语毕,他不再理会户部官衙内的众人,朝着门外而去,这一次,他改变了主意,直奔东宫。
户部官衙外的酒楼内。
莫泉站在二楼包间窗口,看到麻高阳的马车离去后,闭上了窗户。
包间内,范闲坐在座位上,与王启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莫泉上前禀告:“大人,麻高阳应当是查出了那处破绽,现在正往东宫的方向去。”
范闲停下与王启年的聊天,笑了笑:“他倒是机警,本想再坑太子一个尚书来着。”
莫泉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听到范闲的话。
却见范闲站了起来,在包间内踱步思索片刻,吩咐道:“计划照常进行,通知藏在户部的人动手,务必在麻高阳回来之前完成我做的布置。”
莫泉抱拳应答,走出了包间。
王启年看着莫泉闭上包间的门,忍不住看向范闲:“大人,您这又是拿账房先生又是对付户部账册的,到底演的哪出啊?”
范闲咧嘴一笑:“走,带你看个好东西!”
说着,他顺手重重地拍了拍王启年的肩膀。
“嘶——”
王启年一张脸皱成了团,捂着生疼的肩膀随范闲出了酒楼。
二人上了伪装的马车,一路不停,很快到了一处民宅院落。
“当,当——当。”
长短短的三声敲门声过后,没一会院门被从里边打开。
王启年见到开门之人的样子,老脸变得极为精彩:“袁……袁……”
“罪民袁嘉树,见过小范大人,王大人。”
开门的正是万年县捕头袁嘉树。
范闲伸手将还在兀自惊愕的王启年推进院中,自己也迈步走进了院子。
“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启年看着正在关院门的袁嘉树,老脸上有着浓浓的疑惑。
自从范闲进京,袁嘉树就和消失了一般,谁成想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这一切都是范闲的安排。
“老王,看看你就知道了。”
范闲故作神秘地朝王启年笑了一声,看向袁嘉树:“那两个人都好吧?”
袁嘉树点点头:“一个被药物催发受了重伤还在养病,一个按照大人的吩咐每天喂食软骨散,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说着,他在前头带路,推开了一间厢房的门。
门刚刚打开,王启年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他惊疑不定地看了范闲一眼,随着范闲走进了厢房。
厢房内陈设简单,除了大大小小的药罐外只有两张床、一把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络腮胡的壮硕男子,床榻上躺着二人——王羲、黄毅。
王启年与后二人并未照过面,目光只是有些疑惑地扫过二人,待看到椅子上那壮硕男子时,他却不由得惊呼道:“叶仁?你何时被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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