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大殿内,侯季常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周围的目光各异,他的神色却一直平淡,甚至有些漠然。
“今日点卯,你此时却为何着常服?”
龙椅上的庆帝身子前倾,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侯季常。
侯季常抬头,平静地对上庆帝的目光:“罪民已经辞官。”
庆帝看了一眼守在殿门口的陆仁甲。
陆仁甲连忙抱拳:“臣问过了,侯季常自称无才无德,于今早点卯前辞官。”
“无才无德,无才无德……”
庆帝咀嚼了这句话两遍,看向侯季常:“昨天后半夜,范闲给朕讲了个故事。”
“故事里,你和秦恒、货郎联手,布置了大理寺爆炸失火一案,朕想听你将这个重新故事讲一遍。”
“罪民遵命。”
侯季常点点头,而后微微垂首,声音低沉了几分:“大理寺爆炸前五日,货郎找上了罪民,当时罪民刚刚才工坊下值,正在租住的小院休息……”
侯季常说话不急不缓,仿佛真的在讲一个故事一般。
在他的叙述中,货郎找上他,指明他以举人之身入仕,注定此生都会是低级官僚,提出可以帮他。
而后,货郎带他见了秦恒,秦恒答应他可以想办法将他调到军方,帮他利用战功,走枢密院的路子登堂入室,而条件就是要他利用是范闲门生的便利,在大理寺制造一场爆炸失火。
他答应了,并且借着为成佳林祝贺的机会,带着礼物进了大理寺后院。
礼物是真的,礼盒的夹层当中却都是粉尘炸药,他依照秦恒的吩咐将这些球状的粉尘炸药埋在学子所用的炭盆当中。
事后,爆炸发生。
再之后的事情,便是范闲追查,他走投无路……
待侯季常讲完,刘沛站了出来:“陛下,小范大人昨夜所讲,他正是通过卢宣得知了侯季常偷放炸药,借着侯季常的线查出了事情真相,这一切都能对的上了。”
庆帝看了一眼殿中的范闲。
范闲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坐在椅子上,手边是剩了个底的参茶。
昨夜,他的故事讲了半晚上,将每一个细节都阐述的清楚明白,东城门那边也传来了消息,称是秦恒先急匆匆出门,范闲后追上去的。
一切都证明秦恒的确有问题,正因为如此,庆帝才会命陆仁甲带来侯季常印证。
看到庆帝看向自己,范闲起身拱手:“恭喜陛下,京察案真相大白!”
刘沛随之行礼:“恭喜陛下!”
范闲、李太玄等一干老臣纷纷出列:“恭喜陛下!”
其余官员对视一眼,见事不可为,也跟着上前行礼恭贺。
龙椅上,庆帝的神情依旧波澜不惊,他看向范闲:“可有物证?”
侯季常、货郎,这都是能证明秦恒就是蜃龙的人证,还缺物证。
范闲拱手回道:“叶仁正带人在京都城外打扫沙场,那里有秦家的死士、一百私军,还有君山会的一众核心成员。”
这些东西,足够做物证了。
庆帝满意地点点头:“监察院用心审侯季常、货郎等人,切记除恶务尽。”
“至于范闲致使京察库档丢失的罪过……”
“陛下!”
一名求名心切的御史出列,行礼道:“就算这件事是君山会贼子的阴谋,但小范大人看管库档不力、致使京察成为泡影的罪行依然存在,还望陛下赏罚分明。”
这话的话音刚落下,有内侍到了殿门口禀告:“陛下,监察院言冰云求见。”
言冰云,他来干什么?
在场不少人心生疑惑。
龙椅上,庆帝没有犹豫多久便下了命令:“宣。”
片刻后,一身白衣,潇洒飘然的言冰云走进了大殿:“臣言冰云,见过陛下。”
“平身。”
庆帝抬抬手,看着言冰云如一柄寒剑站在殿中,问道:“这个时间见朕,想必是为了范闲的事?”
“是。”
言冰云拱手称是,解释道:“臣奉提司大人命向陛下禀告,京察备份现在监察院。”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什么?京察备份在监察院?”
“这东西不是被抢了吗?”
“听说当时叶仁、高达还受了伤。”
“小范大人不会是多留了一份备份吧?”
……
殿中的官员纷纷议论起来,惊疑不定地看向范闲。
范闲神色如常,手中端着那碗已经凉透的参汤,仿佛局外人一般。
庆帝看着言冰云,手指动了动:“细讲。”
言冰云向庆帝再行礼,而后开了口:“大理寺失火之后,提司大人知道有人在针对京察,但并不知道敌人来自何处。”
“虽然提司大人在监察院的秘密据点留有备份,但既然连大理寺的后院都会被炸,那这些备份也难免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提司大人想到了一个办法……”
“自己做局,劫走备份。”庆帝的眼睛眯了眯,看向范闲:“你倒是好心机。”
范闲放下参汤,起身朝庆帝行礼:“无奈之举,还望陛下恕臣先前的欺君之罪。”
在先前、还有昨日,他一直都表现出备份也被贼人毁掉的样子,这便是一种欺君的表现。
“陛下!”
不甘寂寞的御史再度站了出来:“欺君乃是大罪,岂可……”
“住口!”
刘沛暴喝一声,冷冷地看向那御史:“风闻奏事,不是疯狗咬人,陛下要不要恕范闲的罪,岂容尔等置喙?!”
御史脖子一缩,连忙退了回去。
熟悉言官手段的他清楚,若是他继续坚持下去,刘沛完全可以借着方才那句话,给他扣一个挟持圣意的罪名。
这位老祖宗,实在是难缠。
龙椅之上,庆帝没有理会这出小插曲,笑道:“罪自然要恕,平北侯的印信你也可以拿回去。”
庆帝说完,静静地看着范闲。
侦破君山会图谋的功劳怎么算,太学司业的官职还给不给,庆帝没有透露半分。
范闲沉默片刻,拱手下拜:“谢陛下。”
庆帝点点头,目光落在了已经被放在担架上的秦恒尸体上:“秦恒身为朝臣,加入君山会对抗朝廷,乃是重罪,不过人死债消,此罪就此作罢,至于他父亲秦业……”
庆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是有些纠结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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