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方便了行事。
县衙的牢房并不似京中那般森严,李泓煜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往牢房不远处的树后丢去。
那边的动静叫看管牢房大门的两个官差齐齐望了过去,接着两人便都往树后查探。
李泓煜闪身进了牢房里,这里关押的人不多,除了今日夜里抓来的两人,牢房里只余一个睡得正酣的老爷子,从祝老爷他们被关进来到现在,都没见着有何反应。
两人站在入口处暗暗打量着里面,目光皆在那个须发全白的老者身上停顿了一瞬。
“他没睡。”
李泓煜眼中兴味愈浓,收回视线看了眼文轩。
文轩会意,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细小圆球,半蹲着将其推到了牢房里面,未发出半点多余的动静。
牢房中淡淡烟雾升腾,淡绿色,气味好闻极了。
刚进来的两人都还没睡,祝老爷嘴巴更是没闲着,朝着另一边关押的宁掌柜破口大骂,只是隔着墙,不能欣赏对方难看的脸色。
“咦?什么味道?”祝老爷疑惑,停住了对宁掌柜的谩骂。
李泓煜始终注意着那边的老者,那人听到祝老爷的话动了动,却没有别的反应。
牢房中传出咚的一声闷响,文轩率先走进,地上的圆球还在冒着烟雾,牢笼里想要闭气逃过,断然是不可能的。
李泓煜缓步踱进,停在祝老爷的牢门前,祝老爷倒得不远,文轩手里拿着一个素色瓶子,凑到他鼻子下晃了一圈。
原本还昏迷着的祝老爷悠悠转醒,见到面前的人,眼瞳瞪大,有些受惊。
文轩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别出声。”眼中含着警告。
祝老爷觑了眼后面站着的李泓煜,停止了挣扎,朝着文轩点头。
手撤离,祝老爷深呼吸了几口,朝着李泓煜跪地道:“草民拜见王爷。”
听他说出口的称呼,李泓煜眉头微挑,带着几分意外道:“你识得本王?”
这些年不说京中那些人大多都认不出他来,更何况是远离西北边关的渭南府郡,着实叫他有些意外。
祝老爷很是激动,崇敬道:“祝家这些年虽败落了,可曾经却是与魏府荣府不分上下的,当时草民随着父亲进京见过王爷,还见过先皇陛下。”
魏府。许多年不曾听到过,李泓煜看着他稍稍点头,这便不奇怪了。
“如今魏府已是林府了。”文轩出声道,声音淡淡。
祝老爷有些上火,还没出声,文轩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顿时收起那股子恼怒,沉声道:“林老爷与我那妹夫是一路货色,亏得我苦口婆心提醒幺妹,到最后却都成了我的不是。”
想起京中林家,文轩眼中带着几分同情。
这些年文轩都在京中,自是知道林老爷是何为人,刚刚在驿站时两人的谈话差不多叫他明白,如今祝家也正在走魏家的老路。
“你有没有想过,你劝说的方法不对?”
祝老爷看向文轩,出口道:“我搜罗的那些个证据放到她面前去,她都不信我,父亲母亲病倒在后院想见她,她都那般狠心,说不见就不见,我骂醒她有何不对?”
文轩看着他连连摇头,难怪外面都说祝家小爷没有脑子,原还以为说错了,现在倒是半点都不怀疑。
行事不多考虑,这般莽撞,别人稍稍使个绊子就该栽。
谷/span“倒是不冤枉。”
李泓煜望着他眼中没有情绪,这么蠢,祝家在他手上迟早叫人蚕食完。
祝老爷可以反驳文轩,却没有反驳李泓煜的勇气,欲言又止了几番,终是丧气的垂下了脑袋,瓮声瓮气道:“是,不冤枉,如今府上就剩个空壳了。”
文轩见他焉啦吧唧的,咳了咳道:“你真欠了赌房很多银子啊?”
听到这个祝老爷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屈道:“是姓宁的给我下的套,外面说道的那些于祝家不好的传闻都是他闹出来的。”
这话李泓煜自是信的,父皇还在时,朝中京中的叔伯品行大多都极为端正,能坐得上皇商那个位置,从来都不是看铺子做的大不大,得民心有威望方才有那个资格。
如今不仅是京中,大雍上下早已变了。
牢房中安静,李泓煜定定看了他片刻,转着手里的扳指道:“你可要夺回来?”
祝老爷惊诧抬头,望着李泓煜有些不敢置信。
自是想的,他做梦都想。
祝家祖祖辈辈的荣誉,怎能就这么便宜了那种人,这叫他如何向祖宗交代。
见他面上的表情李泓煜就已经明白了,伸出右手道:“拿出来。”
祝老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他有些迷茫:“王爷说的是什么?”
文轩连忙道:“就是刚刚在驿站你不要命也要拿回来的那块令牌,拿出来吧。”
祝老爷护住了宽袖,皱着眉看着他们,明显不太乐意。
文轩气笑了,看着他颇有副恨铁不成钢:“继续留在你身上还有什么用,出去了继续被宁掌柜坑害了去?”
这话着实扎心,祝老爷瞪着他,哼了一声偏过了头。
李泓煜揉了揉眉心,略感疲惫道:“不拿出来也行。”
祝老爷才松了口气,就听那道淡漠的声音继续道:“今夜过后你当没见过本王,好好珍惜祝家最后的荣光,步魏府的后尘。”
过于直白了,却也真正让祝老爷认清了自己,顿时颓然的跌坐回墙边,略略失神的看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半响,祝老爷道:“王爷可能护祝家周全?”
这便是同意拿出来了,可李泓煜却未接话。
祝老爷也没想他能给个承诺,祝家上下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他已经没了谈条件的筹码,没得选。
要么现在给出去,要么留着给姓宁的。
伸手进袖口,慢慢将令牌拿出,看了眼李泓煜,咽了咽唾沫,还是想争取一下。
还没出声,就听文轩的声音传来,气死人不偿命,轻笑道:“祝老爷,这么金贵的东西留着传宗接代一代代传下去怕是更好。”
祝老爷一噎。
李泓煜拿着那道金色令牌,朝着祝老爷轻笑了声:“还不算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