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想不到姚远竟然会去接妻子,浑不在意人们的目光,虞谦便吩咐师爷拿了帖子回复杨稷,命把赢氏领出来。
衙役扶着一瘸一拐的妇人走出来,一眼看见丈夫站在外面,登时又羞又愧的低下头去,既觉得没脸见他,又怕他恼怒在心,回家后不知会受到怎样的虐待。
而姚远看着妻子脸色腊黄,弱不禁风哆哆嗦嗦,整个人狼狈的不成模样,不忍心的叹了两声。
回家后姚远扶着妻子从轿子里一步步的慢慢进了家,取钱打发了轿夫,热了一壶滚烫的黄酒,跑前跑后买来些肉菜替妻子压惊。
赢氏没有胃口简单的吃了几口酒菜,就放下筷子不吃了,默默坐在角落里。姚远嘱咐了她一番,先去杨家谢了杨稷,又去徐家谢了徐灏,到药铺里买了一大包的甘草和治疗棒疮的膏药,又往香蜡铺里买了银朱。
到家将银珠兑水调开了,为赢氏将手指头的伤口给擦了,又到厨房煮了一锅的甘草汤,舀在木盆里拿进来。
帮赢氏脱了裤子,扶着下床来清洗,赢氏十根手指都被夹了,无法自己动手,只得无地自容的让丈夫伺候。
姚远低头一看,见她的下面肿大如同桃子,破烂得像翻花石榴,想妻子嫁给他这几年,虽不曾有过房事可也常常抚摸爱惜,惊觉成个如此怪样,问起缘故。
赢氏流着泪把王勃的狠毒说了,恨得姚远罕见的破口大骂,不但没有怪罪妻子,加倍细心的用丝绸蘸着水擦去血迹,将里面内外轻轻用指头抠了个干干净净,贴上膏药,又把身体擦干净,换了件小汗衫,洗了脸把妻子的长发梳理整齐。坐在床沿上守着躺下的妻子。
此举把个赢氏感动的无以复加,悔恨从前放声大哭。姚远摸着她的发丝,“你哭什么,自己的错事。难道恨了我不成?”
“哥哥,是我负了你。”赢氏神色惨然,“我是该死的人,我今生报答不了,来生变牛变马也得报你的恩情。”
姚远轻声道:“我同你虽是干夫妻,数年的恩爱怎么忘得了?况且原是我的不是,一个废人把你如花似玉的女人给耽误了。再说这一次你是被人骗了,我也不要你报答,愿你从今一心一意的和我过日子就够了。”
赢氏激动的道:“经此一番遭遇什么苦楚都尝过了,蒙夫君不计前嫌。如果再生出他念,真的是猪狗不如了。”
不提他们夫妇俩,说实话徐灏很佩服姚远的胸襟,当然他不知对方的隐情,可是如此大度的男人委实不多见。即使那是个阿谀奉承之人,可为了讨生活不得不低三下四,谁也没资格去鄙视人家。
经此一事徐灏算是记住了姚远,吩咐人留心姚家的一举一动。
顺天府,胡德胜如愿得了差事,穿着簇新的官服,坐着高头大马。十名捕快也都穿着簇新的号衣,簇拥着他策马出来。
一行人专门挑选热闹的地方,一窝蜂似的在城里兜圈子,看胡德胜那得意洋洋的气概,哪里是出来办案子的,好像是状元夸官。大元帅凯旋而归似的。
有认识的百姓指指点点的议论,说此乃顺天府大老爷的小舅子,今天这般威武,不知是升了官还是得了什么美差。
胡德胜骑在马上心花怒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猛地看到了建于城内的大慈恩寺,想起庙里的方丈智云和尚,平素不把他放在眼里,今天机会难得,不如去寻和尚的晦气。
骑着马闯入了山门,闹得和尚们有的陪着笑脸迎出来,有的跑到后面去报信。胡德胜板着脸率领捕快们熟门熟路的走到东禅房,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非常的热闹,一边放着牌桌,桌上都是麻将牌,另一边智云正和几个富户喝酒吃饭,看那杯盘狼藉的光景,大约是要终席了。
智云身为僧人自然有些尴尬,不过并不把胡德胜放在心上,说道:“胡老爷今天怎么这样悠闲?请坐请坐。”
他口中说着,身体却依然坐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
胡德胜冷笑着坐了下去,说道:“看你这出家人就是比我们当差的舒服多了,吃酒赌博不亦快活。”
智云笑道:“为人别当差,当差不自在,胡老爷所为何来?”
“老子今天奉命办案,不是来耍钱的。”胡德胜得意的仰起了头。
智云笑道:“呦!果然是得到重用了,真是可喜可贺。”
胡德胜自觉扬眉吐气,说道:“狮子街出了暗杀案,大约你也不能不晓得,现在由我总办,奉了府尹之命,这京城地面一定窝藏着匪人,叫咱们严查大小客栈以及各庵观寺院,如果有面生可疑之人不能放过。所以我不是到你的宝寺串门子,而是来办案的。”
说到这里,胡德胜不怀好意的盯着智云的反应,智云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知道这是仗着官势登门来欺负人,心中说不出的气恼,想着顶撞几句又怕祸从口出。
几个富户先前心里就有些发毛,听着这几句对话全都吓得提心吊胆,生怕受了连累,不约而同的放下了筷子,借到外面净面漱口为由,一个个溜之大吉。
智云的徒弟了空走进来说道:“师父,外面番子大声吵闹,不但索要酒肉还砸坏了桌椅,说什么要差费。”
智云听了这话觉得捉到了把柄,怒道:“你们就是这么办差的?简直是鱼肉百姓的匪徒。”
胡德胜瞪着眼睛道:“你别不识好歹,我已经是给你留了面子。想拿脑袋往墙壁上撞,休怪我翻脸无情。”
智云像来瞧不起胡德胜,恼羞成怒的道:“姓胡的,你休要仗势欺人。我大慈恩寺可是姚少师的地盘,你能把我怎么样?莫非还能说我是杀人凶手?”
胡德胜冷哼道:“老子就知道你是个假和尚,当年走投无路才出的家。斗牌吃酒已然是犯了法,试问犯法的人什么恶事做不出来?你有姚少师护着,我后面还站着徐都督呢。”
吃了酒的智云有些原形毕露,起身叫道:“你要是不把我拿去见官,就是婊子养的。”
胡德胜大怒,喝道:“拿你就如同一只苍蝇,来人。”
智云轻蔑的道:“我大慈恩寺可是通着六部衙门,有种咱们去刑部说理去。”
顺天府一向和刑部不对付,智云此言可谓是触犯了逆鳞,胡德胜恶狠狠的给了他一大嘴巴,厉声道:“你如此蛮横哪里还像个出家人?确实是杀人的凶犯。”
和尚被打的眼冒金星,下意识的揪住对方的官服要喊人进来,不料又被胡德胜当胸一拳,打得跌倒在地,吓得了空大叫一声师父。
十个捕快闻声冲了进来,胡德胜指着地上的智云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把快这恶僧锁起来,他就是杀人的凶手。”
捕快们以为胡德胜是为了要讹诈寺庙,马上取出铁锁一拥而上的把智云锁起。
胡德胜志得意满的命押出去,了空上前扯住他的官服,苦苦替师父哀求,被胡德胜骂了一句秃驴,一脚把了空踹到一边。
有心腹捕快献计献策道:“这个和尚既然是凶犯,必然因为图财害命,理应先行搜查赃物,有了证据才好回去交差。”
胡德胜也是昏了头,心说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皮,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下令搜脏。
大慈恩寺乃是一等一的庙宇,寺里供奉着无数奇珍异宝,捕快们倒是知道动不得,把和尚们私下里的油水大概千百两银子作为赃物,暗中将百两银子偷偷分了。
胡德胜跨马扬鞭,带着捕快们浩浩荡荡的押着智云和脏银,呼啸而去。
花园里,徐灏在远处望着开始接受启蒙的儿子,正神色腼腆的坐在小椅子上,寸步不离的小叶子坐在他身旁,倒是涟漪东张西望的坐不安稳。
徐灏咂嘴道:“姐,是不是生错性别了?”
徐青莲忍俊不住的道:“大概是吧,送子娘娘一时大意,把童男童女送错了地方。”
此刻徐妙锦说道:“四书你们应该都听过,尚书是帝王的道统治法,与你们没什么相关。“易”理深微过几年再讲。烨儿是男孩先读“春秋”,你们俩则从礼记开始。”
徐烨老老实实的听着姑奶奶朗读,咿咿呀呀的跟着念,声音清脆听在徐灏耳朵里妙不可言。
涟漪则笑嘻嘻的瞅着表弟,小手不时的羞羞脸,小身子动来动去。
徐妙锦喝道:“涟漪,你在做什么?”
张涟漪说道:“我听出神了,弟弟像个百灵儿,我想同他玩。”
徐妙锦沉下脸说道:“混账!你拜了我做先生,不允许你在书馆里胡说六道。再不听话请了你娘来,把你小手打烂了即刻领出去。”
“不敢了,不敢了,我知道错了。”涟漪迅速端正了态度,一本正经的背着小手坐好。
远处的徐灏摇头道:“涟漪又聪明又懂得看脸色,相比之下烨儿就是个小傻瓜。”
徐青莲不解,就见看不出火候的徐烨把一个手指头在脸上挠着羞涟漪,徐妙锦见状二话不说取出一方戒尺。
徐烨立时傻眼,想哭又不敢的乖乖伸出手来,小叶子赶忙护在他身前,娇声道:“我是姐姐,请先生罚我,弟弟再也不敢淘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