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静静地浸在泉里,雾气朦胧中,隐约可见女子光华洁白的削瘦双肩。
水汽在少女乌黑油亮的发丝间凝结,时不时滴落在泉水中,发出一滴滴清脆的响声。正是这一声声脆响划拨着寂静的夜色,将少女的心带进一个完美的国度,幸福的憧憬着。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雪狐跑了。”若溪匆匆忙忙的冲进了泉池,眉间还带着难掩的的忧虑。
雪狐,是生在雪峰深处的一种极度耐寒的灵狐。据说它通人性,只有遇到有缘的人方才现身。更有传说,这种生灵,在经过七灾八难十劫后方能位列仙班,只是不知这逃走的一只已具有何种修为。
五年前,吴馨在珍藏医书中看到这样一句话,“雪域灵狐藏深山,其血可愈千年寒。”
当时吴馨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可愈千年寒毒,那么父亲所中的冰海掌之毒应该也能治了。自从吴馨记世以来,就一直看着父亲因冰海掌毒而日夜煎熬着。每次寒毒发作时,父亲都会一个人呆在雪峰下数日,不食不饮,以千年寒冰以毒攻毒。吴馨不想看着父亲这样受苦下去,所以就努力研习医术,渴望有一天能够破解父亲身上的冰海掌之毒。因为吴家早年家族中有人研习过医术,还残留下来一些医书,再加上这么多年的有心收集,如今偌大个医室已经被各种医书堆满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只是那雪狐生性冷傲孤僻,喜独居,而且又生在极阴极寒的地方。天涯涧所处之地属于至北极地,常年冰雪不化所以最有可能发现灵狐的踪迹。当父亲吴天雷知道了女儿的想法后,便一直反对女儿为自己涉险,甚至将吴馨关起来找人日夜看守,已断她寻雪狐之心。
吴馨生性倔强并且救父心切,最终还是设法逃了出去,寻遍雪峰也没有发现雪狐的踪迹。
那一年她才八岁。
五天后,吴天雷才和众人在一个雪窟中发现了已经昏迷不醒的女儿。五天了,吴天雷本以为天寒地冻中的女儿已然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但走进才发现,一只通体毛皮白似飞雪的狐狸正伏在女儿的胸口。
灵狐似乎感觉到了生人的靠近,抬起埋在女孩胸口的头,幽蓝双目警惕的盯着来人。
吴天雷救女心切,亦警惕的看着灵狐,但是慢慢发现,灵狐并无意伤害吴馨,反而在用自己的体温护着女儿的心脉。便也放下心来,“小馨……”一声呼唤,吴馨似乎有了反应,但是多日的劳顿已经透支了她太多的体力,此时她已经没有力气再与父亲说话了。
看到女儿对自己呼唤有了回应,吴天雷心中一阵欢喜。悲伤变为惊喜后,吴天雷看灵狐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份感激。
再说那白狐看吴天雷不断地靠近,嗖的一声跳到了一旁,龇牙咧嘴的对着来者,仿佛在说不要伤害这个女孩。吴天雷心下一怔,叹道好有灵性的小生灵,如不是亲眼见到,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世上会真的有医术上所说的雪域灵狐。吴天雷用白色貂裘裹住了女儿冰冷的身体,轻轻的抱起,上马。然后不忘回头诚挚地对那躲在雪窟中一直盯着自己的灵狐说一声谢谢。
说来也怪,那只灵狐却一直跟着吴天雷的马奔跑,任吴天雷怎么呵斥也不愿意走。即使告诉它说女儿小馨是为了给他治寒毒才来找它的,跟他回去后便会那它的血来治病,它也不愿意离开。一路跟着吴天雷来到了天涯涧居,然后又跟着进了吴馨的闺房。呆呆地蹲在一旁,盯着床上的吴馨一动不动,直到吴馨完全醒来才跳上床,亲昵的用头磨擦吴馨脸颊,仿佛吴馨是多年喂养它的主人。
众人皆说这雪狐与吴馨有缘,所以才在大雪中救了他们的小姐。
因为这样一层关系,七年来,众人都不忍用他的血来给庄主治病,荒凉的雪峰之上,雪狐也陪伴着少女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但是吴馨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取血给父亲治病的念头,所以当她听到雪狐跑了以后,片刻的惊愕后她便急速的穿上衣服,追了出去。
匆忙间,吴馨碰到了迎面走来的父亲。
“爹……”慌乱中吴馨只是急急喊了一句,便又向外冲去,“雪狐跑了。”
吴天雷一把拉住女儿的手臂,平静的说,“小馨,不急着去找,天亮再去也不迟。走,先去给你娘上柱香吧。”
“爹……”吴馨看着父亲坚毅的背影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便也不再坚持,随父亲来到桂花树下母亲的墓前。
再看吴天雷早已伫立在墓前,此时正低声与逝去已久的爱妻说着家常。
“碧落,我带小馨来看你了。看看我们的女儿已经长大了,长得像你当年一样美。前日我们刚从柳絮山庄回来,你猜怎么着,靖荣兄竟然向我们提亲了。就是成荫,你见过那孩子的,只是当时他只有三岁,比我们的女儿大两岁,现在已经长成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了。成荫很喜欢我们的小馨,所以很快就可以了却我们的一番心事了。呵呵……女儿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我也可以去见你了……”
“爹,明天只要我找回雪狐就行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心软,用雪狐的血给爹治病;再说娘肯定不愿意你丢下我一个人去找她的。”自从她记事以来,她就知道父亲很爱很爱娘,十几年了,爹每天都会来看娘,跟她说话。
她也曾躲在暗处头听过数次,但是从来没有说过要丢下自己去找娘的话,今天……
她不想想太多,只是盼望着天快些亮,然后去找回雪狐,下定决心不再心软,杀雪狐取血为父亲疗伤。
多日的劳顿,吴馨早已疲惫不堪,虽然雪狐之事困扰着她,但是当她的头一接触到枕头,便身不由己,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慈爱的目光似乎可以融化一切,但又似乎带着说不尽的哀伤与不舍。
“睡吧,睡吧,孩子……乖乖的睡好一觉后,就再也不要想起今日的事。”
一双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女孩在黑夜中仍然亮如黑缎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