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珈留下莽汉的行为欢喜并不反对,似莽汉这样的探子就好比黑夜里的明灯,非常容易防备。
离开赌坊之后,喜欢由车厢主动挪到了车夫的位置。陈珈这个同资料显示完全不一样的夫人值得他好好琢磨一番。
半个月后,皇甫端白被水西王府的侍卫抬着回到了质子府,据说他在追击马匪时遭到伏击。
欢喜听到皇甫端白回府后,他像只慵懒的猫儿一般从陈珈不远处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小老儿去看看小白剑师。”
陈珈正在研究如何让银钩赌坊在短期内火起来,她对谢济轩道:“花开,替我去看看他,伤得不重就让他赶紧起来干活。若伤势较重,没价值了,给笔银子让他快走。”
陈珈故意表现出的凉薄让欢喜微微皱眉,他与谢济轩一前一后朝皇甫端白养病的房间走去。
皇甫端白受伤是一早就计划好的。谢济轩有药能让他在欢喜面前隐藏起真实武功,但这药的效果太过霸道,服用之后必须要卧床很多日。
由于他们的行踪都在南宫裕的监视之下,一番商讨后,他们选择让皇甫端白在追匪时受伤。那时候回府把药服下,既可合理的卧床养伤,还能避过欢喜的怀疑。
进屋之后,谢济轩匆忙走到皇甫端白床前,问:“你的伤没事吧?”说话间,他用身影遮住了欢喜的视线想趁其不备把药丸投入皇甫端白口中。
说时迟那时快,谢济轩刚想要把药丸放入皇甫端白口中,一只手似闪电般从他眼前划过,眨眼间他拿在手中的那颗药丸就到了欢喜手中。
他回身看着欢喜,只见朱红色的药丸在他白嫩的手掌中瞬间化成了粉末。
欢喜轻嗅着药粉,道:“杜仲、生地、蒲黄、血竭、金毛狗、补骨脂、乳香、没药、元胡,还有几味药闻不出来。这药似乎是治疗筋络和骨伤的,小白剑师不是外伤吗?”
谢济轩出手就朝欢喜攻去,口中喊道:“我们的事情不要你管。”
欢喜白嫩的小手又收回了袖中,冷冷说道:“不自量力。”
谢济轩的进攻对于欢喜根本没有威胁,后者抱着双手左挪右移,每走一步都恰好躲过了谢济轩的攻击。五招之后,欢喜的手像毒蛇吐信般瞬间掐住了谢济轩的脖颈,他道:“师从紫金山?我从不知道紫金山已经开始给商户授课了。说,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谢济轩的双脚已经离地,他嘶哑的说:“我不知道什么紫金山,教我武艺的人是无名公子。”
欢喜放开了谢济轩,问:“你知晓无名公子是何人?”
谢济轩大口的喘着粗气,道:“我听他说过自己姓皇甫。”
欢喜凝视着谢济轩的双眼,问:“你是如何认识无名公子的?”
谢济轩的一张俏脸适时的红了,他道:“几年前同老爷出门时遇见的。我因技不如人差点就被贼人杀死,是他及时救了我并教了我很多招式。”他的表情和故事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欢喜似乎是信了。
当欢喜点点头,打算问得再详细一些时,床上的皇甫端白传出了一阵哀嚎。他闪身到了皇甫端白床前,问:“你在干什么?”
皇甫端白不断地颤抖着道:“疼,伤口……疼……”
欢喜解开了包在皇甫端白伤口上的纱布,看见他的创口处微微泛黑后,他道:“水西王府的侍卫蠢如猪,都不知道马匪刀上涂了**。”
谢济轩道:“求大师救救他。适才是我不对,我担心夫人会因他伤重打发他回家,故而想趁大师检查他的伤势之前给他一颗强筋壮骨的药丸。”
皇甫端白痛苦的表情不似作伪,欢喜伸手捏住了他的脉搏,片刻后,他道:“小老儿这就去配药。”
欢喜刚走,谢济轩差点就瘫软在地。太悬了,幸好他的药丸要分两次吃。头一次是软骨分筋,后一次才是分筋错骨,欢喜没从第一颗药丸中看出猫腻,更庆幸的是他的谎言欢喜信了。
他问:“你的伤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摸不出你武功的深浅?”
皇甫端白强撑着道:“他就是欢喜吧?为什么这时候跟过来?”
谢济轩道:“现在是他监视我们的行踪,有他陪同才能出门。”
“咳……咳……”皇甫端白猛咳两声后,道:“为了救你,我趁他不注意时,吞服了草原上的一种毒物。这东西会让我脉象紊乱,他暂时看不出问题。”
“救我?”谢济轩可不领情,他道:“你是担心在他逼问下,我会告诉他更多情况吧?”
皇甫端白不语,他确实不满谢济轩把无名公子同皇甫家联系起来。他不信谢公子撒谎水平那么低,连一个紫金山学艺的问题都解释不了,他这样做一定是为了把自己绑上谢家的贼船。
两人说话间,谢济轩急忙把两颗药丸一起塞在了皇甫端白口中。
片刻之后,皇甫端白感觉体内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撕扯着他的身体。他疼得直哆嗦,在这种疼痛面前,适才服毒给他造成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欢喜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房间走去,刚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跟着小白一起出去的勇士全都出自那沁族,这些熟悉草原的汉子会不知马匪的伎俩?
不对,他自语一句,接连几个纵跃像只鹰隼般飞入了皇甫端白的房间。
正在痛苦中的皇甫端白猝不及防的被他捏住了脉门,他道:“居然敢骗我?”
一股杀意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求生的本能让皇甫端白不自主的想要运功抵挡这股杀意。怎料他的骨骼筋络早已因谢济轩的药物错乱一团,刚试图运功整个人就痛得差点昏过去。
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心知欢喜只要动一动指头,他的小命就交代在了这里。他道:“又吉,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如此相逼。”
欢喜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怎知我是又吉?”
皇甫端白道:“手,我记得你的手,上年纪的人哪有这样年轻的手,你是不是易容了?水西王妃营帐中的那几个侍女是你杀的吧?勘验痕迹我也会,是你故布疑阵用侍女的鞋子作假足印吧!”
欢喜没有说话,他用那双白嫩的小手像是抚摸**般将皇甫端白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确认皇甫端白只是一个普通剑师后,他问:“作为一个剑师,你是不是懂得太多了。”
皇甫端白虚弱的说:“我是被紫金山除名的剑师,想要在江湖上混好,知道的信息自然要比其他人多点儿。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水西王的追踪者查不出你会武功?”
欢喜侧头看着谢济轩,道:“告诉他,我是谁。”
谢济轩道:“他叫欢喜。”
“欢喜?”皇甫端白失神的看着床顶,自语道:你就是大剑师欢喜,难怪能瞒过水西王的追踪者了。为什么你要易容成又吉来欺骗我们呢?
又吉这个名字似乎是欢喜的死穴,他面色一变,瞬息间出手点住了皇甫端白周身所有大穴。
他道:“又吉因为犯错已经死了,欢喜不会犯错,从今往后这府中只有欢喜,没有又吉。知道了吗?”
看到皇甫端白不断眨眼示意懂了后,他塞了一颗药丸到他口中,“这药解百毒,能不能活就看你造化了。”
欢喜终于走了,谢济轩急忙帮皇甫端白解开了穴位。
他道:“你胆子够大,明知他是欢喜还敢跟他瞎扯。为什么他会那么警告你?什么叫又吉犯错死了,欢喜不犯错?”
皇甫端白嗤笑一声,道:“欢喜与又吉是同一个人,他能变得那么年轻一定是练了什么奇怪的武功,又或者练功时走火入魔。”
“上次鹿宴,他打算混入狩猎队伍在密林中偷偷杀人采补,岂料蓝小姐没有参与狩猎并将他困在了水西王妃的帐中。眼见自己的真实身份会被识破,他只得冒险杀死了水西王妃的侍女用来采补。”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他得意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要不是顾及你们,老子真想和他干一场。”
谢济轩认同了皇甫端白的猜测,这是最符合事实的猜测。他也见过欢喜那双藏于袖中的双手,那样白嫩,没有老年斑的手绝对不会长在一个老人身上。
他忍不住想:真的有秘籍可以让人通过采补获取一切?于是问:“你是如何变成大剑师的?”
皇甫端白道:“练,苦练,别人练习一个时辰,我可以练习一天。”
谢济轩又问:“资质,老师,勤奋。是不是所有人满足这三点就能成为大剑师?”
皇甫端白道:“自然不是,事情要有那么简单,南朝的大剑师又岂会不足十人?”
“为何你能够那么年轻就成为大剑师?”
皇甫端白陷入了沉默,他的经历没有人能够复制。一夕之间从天之骄子变成朝廷重犯,亲眼目睹家人葬身刑场,却因朝廷通缉无力挽回……为了躲避追捕只身逃入无人的荒漠,在只有天空和黄沙的地方待了整整三年。
那三年,他没有和人说过一句话,陪伴他的只有等待他死亡的秃鹫和支撑他找出真相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