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嫉妒(1 / 1)

漫漫长夜,有人鸾凤和鸣,就有人孤枕难眠。

李冀宁缓缓睁开眼,里面仿佛烧着两簇黯然的青火,他幽幽走下了床,将桌上的鎏金镂花铜镜扶正了,静静望着镜子的自己。

他相貌生得很好看,与易邪只是个银样镴枪头不同,他容貌上透出的冷峻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从不屑于做那些小儿女的情态来讨谁的欢心,更别提要他像个无凭无依的菟丝花般,靠缠着别人过活,更是不可能。

这也是他曾经爱与易邪比较着来的原因,在一群只盼着将来找个好夫君来疼爱自己的双儿中,易邪无疑是鹤立鸡群的,他的悟性,他的坚毅,李冀宁全部看在眼里,也时刻想要超越他。

那时他自持天赋卓绝,用得功夫也从不比易邪差,可在云霄山上苦练的每个日升日落,他却总是难以望其项背。

他想着,不过是因为易邪的起点太高了而已。

出身武学世家,父母长辈皆是个中高手,自身根骨也是上佳,更有尹忌池这种武林泰斗手把手地教着他练,易邪还缺什么呢?换做是他拥有这一切,只会做的更好。

而易邪,明明天时地利人和他全都占了,却是自己性子软弱退缩,终是不堪大用,落了个“伤仲永”的结局。

——在那之后的易邪,本来也再没有什么可让他羡慕的地方。

……

甘于平庸,武功平平,门主的位置也被取而代之,更是被当众戳漏了与男子无媒媾合,仓促之下才嫁为人妇,大婚后更是风言风语从未断过……

可就算如此……

他依然有一个将他捧在手心疼宠的夫君。

外面的流言蜚语再多,也不过是空穴来风,李冀宁是明白的,只有自己实打实过出的日子才是真的。

所以他才要走这一遭,而他眼里见到的,就是邱锐之对易邪那份奉若珍宝的爱惜,旁人只消看一眼,就能够知道,那双眸子里涌动的情绪是做不得假的。

李冀宁抿起薄唇。

邱锐之,三年前华山的少年英雄会上,他见过一眼,就再难忘记。

……

彼时他刚打完擂台,百无聊赖下便闲逛到后山幽径之中,却正巧撞见几个华山弟子欺辱一个无名少年,他本来想上前制止,但迈出脚步的一瞬却又踌躇了——那几个华山弟子在门派中地位不低,他贸然上前讨不到便宜不说,可能还会因此得罪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一想,他便不禁有些退缩了……反正这世间的道理本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就算独善其身也没什么,本来帮不帮忙就只是情分而不是本分,何必去触这个霉头呢?

虽是这么想着,他却像僵在原地般无法动弹,直到他一咬牙想转身离去时,林中却突然传出几道痛呼声,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求饶,那几个华山弟子争先恐后的逃出来,神色恐慌。

李冀宁正有些怔忡之时,从那茂林修竹中便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来,鬓发随意的披散着,几片树叶落在他玄色的衣肩上,也被他随意拂去。

他抬起头,龙眉凤目,轮廓深邃,眼睛明明是注视着前方,却仿佛没有装下任何东西,他朝李冀宁的方向瞥了一眼,面容却是带有几分倦意,没来由的就让李冀宁的心跳陡然快了一下。

只是才不过须臾,那男子就收回了目光,迈开步子,与李冀宁擦肩而过,脚步未停,径直走远了。

从此以后,那男子的身影就好像窗前的明月,总会不经意浮现在李冀宁眼前,而他在真正得知那男子名讳的时候,却是在早被自己抛在脑后的师弟大婚之时。

他那时得知易邪出嫁,便从外面匆匆赶回云逍派,却只赶上了个尾巴,远远看见那十里红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侧头一笑,霎时间三年前的所有记忆都顷刻回笼,李冀宁心中瞬间悸动不已,可却又在看清他怀中人的下一刻——跌落谷底。

忆起往昔,李冀宁不禁捏着铜镜的一角,指节泛着青白,他明白此刻胸腔里升起的火焰是嫉妒之火,遇风起只会烧得更旺,轻易是熄不灭的。

因此无论如何,他也要行此一遭,就算知道他已经娶妻,就算知道嫁给他的人是自己的幼时玩伴——这都无妨,他只是不想给人生留下缺憾,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当年究竟是有缘还是无份?或者只是阴差阳错、失之交臂?

至于易邪,他也告知了他,他们不再是朋友,如此一来,就不必再有任何负担了吧……况且易邪拥有的那么多,又怎么会差这一样东西?与其让明珠暗投,还不如将其交给最需要的人来好好保管,才是正理不是吗?

……

……

第二日清晨。

邱锐之似乎没有出门的打算,用过早膳后,就将邱江冷拎到了院子里,随手从梅树上扯下一截树枝,用随身的匕首削了个剑的样子出来,便丢给了小孩,叫他跟着自己一同练剑。

易邪把支摘窗用木杆撑了起来,趴在上面瞧着这一大一小在院里折腾。

似乎是因为有易邪盯着的缘故,邱锐之对小孩勉强还算和颜悦色的,只是从他那偶尔抽搐的眼角和攥紧的指节中,便知道他此刻没少压着性子,已然是不耐的很了。

本来自从邱锐之上回心血来潮教过小孩一次后,他就再没有提起过这茬,估计是没那个耐心烦儿了,今日这遭还是易邪提出来的,从昨夜他在李冀宁那受了刺激后,易邪就觉得武功这种东西还是有必要从娃娃抓起的,只是之前邱锐之的教学方式太激进了,得需要他时时刻刻监督着才行。

从这里望过去视野极好,于是李冀宁一迈进院子的时候,易邪立即就瞧见了。

远远看着,便已经是四目相对了,易邪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只能硬着头皮招了招手,干笑道:“早啊,冀宁!”

“早。

”李冀宁冲他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邱锐之,展颜笑道:“邱阁主,早。

邱锐之未答,却倏然改变了手下招式,剑光一闪,被积雪压得垂下来的枝丫就碎成几段,散落在地上。

一时间落雪纷崩,后面小孩没注意邱锐之早已经停下,登时就一头就撞在了邱锐之的小腿上,踉跄了两步,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委委屈屈地抱住头揉着冻红的耳朵。

而邱锐之视线还是停留在剑锋上,似乎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早。

李冀宁捡起一截树枝,轻笑道:“我在云逍派中早就听闻了邱阁主的能耐,听说竟能与易师叔夫夫二人战成平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能将这树枝斩成数截相同长短的来,看上去也毫厘不差,这一手堪称是神乎其技……也不为过了。

“过奖,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比不上两位泰山。

”邱锐之淡淡道,眼睛却是不悦地瞪着坐在地上偷懒的小孩。

易邪在窗边瞧着实在是受不了了,本身经了昨晚的事,叫他再和李冀宁打照面就已经够尴尬了,现在却还要看邱锐之在那装大尾巴狼!他哪里不知道邱锐之的德行,这会儿心里肯定觉得‘老子当然天下第一,嘴上跟你客气客气罢了’。

究其缘由,只不过是因为此刻有李冀宁这个外人在,而自己又在一旁看着,他势必要收敛一点,肯定不能张嘴就打他娘家的脸啊!

易邪这边心里纠结得脸都酸了,刚巧小八又撒着欢的从窗底下跑过去,易邪立刻像抓住了救星,探出脑袋叫道:“小八,你这条破狗,又要跑哪去儿?赶紧给我滚回来洗澡!”

小八经过昨天那一劫,已经能听懂“洗澡”这个词了,登时就跑快了,可惜有人比他更快,寒露从房檐上跳下来,一个猛虎扑食,揪着小八的脖领子就把它拎了起来。

“夫人,要属下烧盆热水来吗?”寒露问道。

“好好,你把它带进屋里来,咱们在屋里给他洗。

”易邪说着就顺理成章的将撑窗户的杆子拿了下来,猫到屋里躲清静去了。

见易邪不再看着,邱锐之立刻变了脸,挑起剑鞘怼了一下小孩,道:“给我起来。

邱江冷被他怼得一个趔趄,磨磨蹭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了膝盖上的尘土,捡起小木剑,一脸的苦大仇深。

“邱阁主,这孩子……?”李冀宁有些疑惑,这孩子明明住在主院里,但看年龄也不该是易邪的,却又由邱锐之亲自教导他武功,实在是奇怪。

邱锐之看了他一眼,倏然抬起一丝微笑道:“路上捡的罢了,邪儿非要养着,我也没有办法,反正寒江阁中也不差他这一口饭吃。

见他笑了,李冀宁便一怔,心想着,明明平常瞧着那么冷淡,可只要是提及易邪的事,他就会如同百炼钢化绕指柔,连不是亲生的孩子也能这么用心教养着……

这份深情,越是独此一份,就越是想叫人抢过来独享。

李冀宁顿了一下,便朝他走近了两步,霎时心就跳得厉害。

他从来不是扭捏的人,但不知为何,只要面对着邱锐之,他就觉得束手束脚,怎么也不对劲。

“邱阁主心怀真是广阔,便对着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也能这般上心的教导。

”李冀宁走到他跟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三两步的距离,近到足以感受到彼此胸膛的起伏,他扬起头,原本冰寒的眸子中像消融了什么一般,带着些湿润,和点点光芒。

“李公子还真是高看我啊。

”邱锐之脸上笑意还未退,只是意味似乎有些变了。

李冀宁对上他那双似乎带有些许戏谑的目光,心一下便缩紧了,思绪刹那有些繁杂。

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邱锐之的话有些意味深长,难道是他觉得自己言语有些逾越了?可他也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难不成是自己的心意被他察觉了吗?那他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会不会觉着他这般肖想自己师弟夫君的双儿,有些太过不知廉耻了?

可不知为何,李冀宁却移不开自己的目光,他总感觉,邱锐之看他的眼神中,似乎有别样的意思在。

最新小说: 一等卦妃:我在皇城摆地摊 盛宠安郡主 步步惊华:懒懒小兽妃 嫡女重生:凤霸天下 帝少的心尖宠林雨晴萧铭杨 她唇角微甜[娱乐圈] 偏执大佬的小娇包 儿女家国 大唐开局融合三倍吕布 今天和大佬离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