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体育馆正对学校操场,羽毛球馆在体育馆正门右手边,由于班里每个人报的体育项目不一定相同,所以上课地点也不一定是一样的,只是恰巧我和金月海的新妹子都选报了羽毛球项目。
指导老师是一个中年谢顶的男人,脖子上挂着一根哨子,手里拿着一块夹着名单的写字板。他站在所有人的前面,面部肌肉有些松弛,以至于他无论是什么表情看起来都像是在和蔼地笑。
周围的人我有些眼生,不过有些我隐约能认出是同班的同学,我旁边这位就是。金月海坐在不远处的休息椅上,眼神一直往我这里飘。我知道他不是在看我,因为我旁边站着的正好是他的新妹子。
上课的过程有些无聊,无非是指导老师把打羽毛球的姿势一个一个慢动作解析了一遍,倒是金月海在远处拿着手机给他新妹子拍照的时候,我稍微挪到旁边去了一点儿,以防止他妹子的镜头里还出现我的身影。
分动作解析完毕后指导老师就让我们各自拿上羽毛拍和球去练习,几乎是老师一宣布自由活动所有人就冲到拿器材的塑料筐旁边挑选,以至于等我过去的时候只剩下几把长得不怎么样的羽毛拍了,而另一边的羽毛球更是被抢得只剩下几根毛孤零零落在筐里。
我拿了一把相对来说长得还算正常的羽毛拍,可是没有球我就算拿到了一把拍子似乎也没什么用。我转过头看了看全场,试图寻找在场地里能找到一个被人遗弃的羽毛球。突然我眼角瞥到了一抹白色的羽毛,它的一半部分被隐藏在裁判椅后面。我径直走过去准备捡起来,可当我看到它全貌的时候我却突然停住了脚。
那只羽毛球的球头被一张嘴死死咬住,而咬住它的正是一个头颅,一个只有头没有身子的头颅。利落的短发被贴在耳边,浓密的刘海已经遮住了他的半只眼睛,另外半只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我。
一时间我怔在原地不知道是应该转头当作没看见,还是拿起这个球练习。
突然,我感到自己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到了,一转身就看见掉在地上的一只少了几根毛的羽毛球,而站在不远处的举着拍子一脸抱歉地笑着的女生就是金月海新勾搭上的我们班的妹子。而金月海目前正一脸内涵地捡起砸到我的羽毛球然后看着我,我已经猜到他一开口会说什么话,一定是觉得我站在这里就是故意等球砸的。
我懒得理他,羽毛球砸到也不怎么疼,我的目光还是飘到了躲在裁判椅后面一动不动的人头羽毛球上,于是金月海一面腹诽我奇奇怪怪一面随我的目光看见了那个羽毛球,但以他的视角他应该看不见那个人头,他只能看见人头咬住的羽毛球。
于是他先看了看自己手里缺了几根毛的羽毛球,又看了看那边完整如新的,于是也没说什么就把他手里的那个塞到我手上,自己去捡起裁判椅旁边的那个。
在他眼里只是捡起了一个更新的羽毛球,在我眼里他确实亲手把那个人头抚摸了个遍。
我差点没吐出来。
于是我手里捏着缺了几根毛的羽毛球,亲眼看着金月海的新妹子手握羽毛拍把那个咬着羽毛球的人头拍到天上去,人头每一次重重的摔在羽毛拍上却至始至终都没有把羽毛球松口。他凌乱的头发粘在已经腐烂的皮肤上,眼睛越瞪越大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这是我经历过违和感最强的一天,而这所有的违和感都围绕在金月海的周围。我以前甚至从来没有想象过会看见有人拿人头当作羽毛球来打。
我抚了抚脑袋,觉得头巨疼。
甚至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看见了羽毛球场漫天飞的羽毛球顿时全部变成了人头。
我下意识往门边靠了靠,以防止他们在打羽毛球的时候又把球砸中我的脑袋,之前还没感觉什么,回想起刚才被砸到的时候不禁泛起一股恶寒。
尤其是如果砸到我的是一个咬着羽毛球的人头的话,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碰羽毛球这项运动了。
突然,门外闪过一个身影,原本我只是当有个人路过而已,但随后又飘过去一个黑色的影子,瞬间即让我想起了37幢闹鬼的女生宿舍。而刚才跑过去的那道身影极有可能是那三个女生里的其中一个。
等我思绪跟着我的身子一起追出去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手里竟然还拿着那只羽毛拍,她从体育馆的后门跑出去直接跑进了3号楼,我有些追不上她的速度,倒不是因为我跑得慢,只是她跑的速度太快,快到已经是异于常人的速度。
突然我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想法,但我不敢细想下去。
我追着她进了3号楼,她的脚步声一直在楼梯间响起没有停下过,于是我只能不断爬楼梯。只要她没有停下,就证明她没有在任何楼层停留。最后她的脚步声终于消失时,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追着她跑到了3号楼的楼顶。
从来没有人上过3号楼的楼顶,所以楼顶的门常年无人打开已经锈迹斑斑。她推开门的力气很大,以至于生满铁锈的门因此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我迈过生锈的门,浓重的灰尘味道充斥在鼻间。我挥了挥眼前的灰尘,阴暗的角落里突然照进了强光使得我眼前出现短时间的一片模糊。
等我眼前的模糊渐渐清晰后,我看见那个女生穿着青绿色的雪纺衫站在顶楼的边缘,手扶着顶楼旁边的栏杆,一条腿已经跨过栏杆,剩下一条正在费力地跨过去。
“别跳!”我扔了手里的羽毛球拍就冲过去想拦住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听到我的声音一慌,越过了栏杆的另一条腿一滑不受控制地翻下了栏杆。
我一直以为这样的事情只会发生在电视剧和电影里,而现在它却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
我一时脑袋当机,本能地伸手去拉住她的手,她的头慢慢抬起来,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无限的恐惧和绝望。青绿色的雪纺衫在风里清扬舞动,在我眼中却只剩下慢慢攀上她身体的刺目的红色。
蓦地一双干枯的手扶住她的肩膀,红色连衣裙遮盖住她原本的雪纺衫,她的背后慢慢出现一张脸,枯瘦的脸上苍白如纸,她睁着一双血红的眼咧着嘴对我笑。
我瞪着眼,抓着她手腕的手开始颤抖。
这个女鬼就是我之前在女生寝室楼里见过的那一只,也是那四个女生从爱心湖带回来的。
女鬼阴冷地笑着,让我背后一阵冷汗。
蓦地,那只干枯的手慢慢攀上了我的手,盖在我手背的感觉就像是在触摸生物教室的骨架。明明鬼魂是没有重量的,可我却觉得在鬼魂攀上那个女生的时候开始我手上抓着的重量就增加了不少。
这只鬼明显是打算把她拉下去,让她死。
我把另一只扶住栏杆的手也用来拉住那个女生的胳膊,但女鬼却按着我的指关节试图把我的手和她的手腕分离开。
“放开她!”我喊了一声,也不管这一声的喊叫对一个鬼魂究竟是有用没用。
那只女鬼应该是听见了我的叫喊,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对我表示轻蔑。然后我感觉到她的脸一点一点放大,最后几乎是整张脸快要附在我脸上时我本能向后一退,却没有意识到我手里还抓着那个女生的手腕。
于是在我一不小心松手的一瞬间,有一双细细的骨骼分明的手伸出,趁着那个女生还没掉下去时立马抓住了她。也是在抓住女生的一刹那,那个攀附在女生背上的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鬼竟然消失了。
我稍微平复了一下刚才被女鬼无限逼近而产生的恐惧心情后,便跑去伸手帮忙把那个女生拉回来。那女生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她的眼中退散不去的恐惧和绝望让我又重新想起了那抹刺目的血红色。
“吓死我了,你们玩跳楼啊!”杨叶叶抚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喘气说道。
我看着杨叶叶,脑中突然浮现起了早上在爱心湖边社长对我说的话,当杨叶叶靠近的时候所有的鬼都会避开,在校门口也是,在寝室里也是,就算是现在楼顶救跳楼女生时也是。
就算是诅咒也会有一片平静的地方留给那些鱼,就算是鬼魂再多的地方也会留下一些能躲避鬼魂的人。
比如,杨叶叶。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仍然是气喘吁吁的杨叶叶,她穿着浅色运动服,脸上有细密的汗珠。大概也是因为额头上的汗让她标志性的平刘海变成了一根一根的。
她重重地喘了口气,说:“路过啊......”
“路过楼顶?”
“我就喜欢路过楼顶你管我啊!”她抬着头,一脸爱信不信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眼角瞥了一眼看起来平复不少但大概因为腿软所以跌坐在地上的女生,她确实是那天看见的四个女生中的一个。
此时我脑中闪过了很多画面,妖艳的红裙如鲜血般倾泻而下,从阳台上坠落下的袁薇,和刚才差点从顶楼掉下去的女生,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当时她们去爱心湖进行的招魂游戏,一切的原因都是源于她们放出了那只隐藏在爱心湖的厉鬼。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腿软坐在地上的女生扶起来,说“麻烦告诉你们社长,我愿意加入。”
听见这话杨叶叶的眼中立即放光,原本还喘着粗气的她似乎是一下子有了活力元气满满,她从运动裤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触摸屏上啪嗒啪嗒按了很久,脸上始终是一副兴奋到极点的样子。
然后,她把手机给我让我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去,同时我也瞥到了她给我的备注,狗蛋哥。
“欢迎你加入超自然研究社,狗蛋哥!”
她甜甜地笑着,可我却感觉到来自这个社团满满的恶意。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就刚才的话又补了一句,“刚到15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