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打算上前把耳朵贴着镜子,我想这样听里面的声音应该会清楚不少。突然,不知道脚下怎么会一个踉跄,身体不稳一时向前倾,眼看就要撞向那面镜子时,我突然伸出手扶住红木镜框,左脚向前踩了一步阻止了我继续往前撞的动作。
但是,手指却莫名的一阵刺痛。我收回扶住镜框的手,大拇指上被不知名的东西戳出了一个口子,虽然伤口不大但是流了点血。再看那红木的镜框,哪里有针孔木刺之类的东西。那么究竟是什么刺了我的手指?
一时间,我脑中闪过方晓和我说的,金月海也有被绊倒这个动作,也就是说金月海也是因为这个关系所以才变成那样的。我震惊的看着我的手指,那也就意味着,我也会变成他们那样,两张脸的怪物。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主观想法,我觉得被刺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可是疼了没多久就没有感觉了,像是打了麻药一样一点感觉也没有。不止是这样,我的眼前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脚下虚浮,头也变得很重,为了撑住自己的身体,我把另一只手也扶上镜框。
当我因为脱力低着头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可是我双腿发软根本挪不开步子。
胸口越来越难受,空气中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掐住我的喉咙,我愈发想作呕。头越来越疼,疼得快要炸了,就像有人在硬生生把我的血肉从脑袋里剥离,然后抽出我的意识,占据我的大脑,控制我的思维。
突然间,我感到自己越来越轻,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我伸手想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呼救,但此时我的脑袋已经控制不住我的手,即便我想动了一个手指,那根手指也未必会听我的话。
突然我感觉到自己动了,但却不是因为我控制的,我越来越靠近镜子,直到我的额头抵在冰凉的镜面上。突然,我的后背被人一推,原本我已经是贴近了镜子,可那一推造成的力道竟是要把我直接穿透了那面镜子。
我眼前的画面模模糊糊的开始变化,到最后我只能分辨眼前是亮的还是暗的。起初我眼前还是昏黄的光,到后来就变成了一片黑色。伴随着这片漆黑,我发现之前身上的异常症状都消失了。
周围只剩下冷,莫名其妙的冷。
按理说这样的季节还没有到冬天这么冷的地步,秋老虎都还没有来。可是我现在却觉得异常的冷,不同于冬天的冷,现在的冷已经穿透了衣服凉入了骨髓,我甚至已经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在空气之中,又好像自己连皮也被扒光了,身上只剩下血管和骨骼。
慢慢的,眼前的东西开始变得清晰,这里的四周仍是黑暗的,只有我面前有一个很高的长方形物体,而里面透出的正是杂物房的摆设,站在那物体中间的无论是穿着、样貌都和我一模一样,或者说,那个就是我。
如果说,这个长方形的东西是镜子,那么现在在镜子里的人是我,而镜子外的那个就是和金月海他们一样的怪物。
最不令我吃惊的是,我没有看到他的第二张脸,这说明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我冲上去双拳握紧奋力去砸那面镜子,虽然我碰触到的仍是冰冷的镜面,但它却比镜子更坚硬。
“混蛋!”我大骂了一声,不知道镜子外的空间是不是能听到镜子里人说的话,我看到镜子外的那个“我”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抹冷笑。
笑笑笑笑笑,笑个ball啊!
那个“我”后退了一步,弯下身用左手捡起刚才我掉在地上的手机,然后把它放在左边的口袋里。
我又砸了一下镜子,甚至还用脚踹了一下,但那东西硬到令人发指。
“本来还指望你救我们,你还真是个废柴。”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转过头正好对上一脸鄙视嫌弃的那张脸。
金月海还是清秀干净的样子,没有另一张脸看起来真的是帅多了。
站在金月海身后的有不少人,看见他们我就更确定被镜子置换的这个事实了。金家的父母看起来还是挺和善的,至少他们总是笑眯眯的,外面那对总是板着个脸好像欠了他们几百万似的。在金家三口不远处站在一个女人,右手牵着一个小孩。
我眼睛眨了眨,那小孩不就是小山楂吗?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像杨叶叶的表姐啊。
“不过我大表姐好像怪怪的,以前总是脾气很好的,这么多年不见了居然这么凶了吧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不知为什么我脑中不停重复杨叶叶的这句话,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不明白。
金月海走到我面前,伸手在我面前摆了摆,说“看看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快想点办法怎么出去。老子被关了多久都不知道了。”
“今天几月几号了?”问这个问题的是金月海的爸爸,传说中那个有名的画家。说实话,他爸爸长得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艺术家气息,不像金月海,扑面而来的下流胚。
我毕恭毕敬喊了一声叔叔好,然后回答他今天是十月一号。
金爸爸和金妈妈微笑着对我点点头。
我却始终无法释怀杨叶叶表姐的事情,奇怪的是如果杨叶叶的表姐是被置换的,那次见面的时候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按理说依着杨叶叶的说法,她表姐不是应该是最早被置换的吗?
我捅了捅金月海,问了关于那个女人的事。金月海耸耸肩表示自己的也不知道,他来的时候山楂就抱着那女人不撒手了,他也觉得有点奇怪。
金爸爸说小山楂来的时候看见那女人愣了一下,然后就扑过去叫妈妈,那女人听到这个称呼也愣了。
好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儿子一样。
其实我并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如果可以砸开这面镜子的话他们也不会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外面的灯已经关了,另一个我也已经离开了。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点担心单独在外面奋战的两个女生,有时候我把她们想的太强大了一些,尤其是杨叶叶。我却忘记了她们从前也是会因为七号楼里有鬼吓得快哭了的女孩子啊。
很多人穷尽毕生都在思考镜子里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们幻想着镜子里应该像仙境一样,或者幻想其实镜子是连接地狱和现实的通道,它应该是个地狱的样子。
但其实,这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时间的擦肩而过都不知道,这里就像是完全静止一样。
“喂,我变身了没有啊?”金月海盘腿坐在我旁边,闲着无聊正有一搭没一搭和我聊天。
我也盘腿坐着,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懒洋洋得说“变了,你跑1500跑着跑着就变身了。”
“那我帅不帅?”
“丑死了。”
我刻意没有讲他被抢劫的事,毕竟我也不晓得那两个人现在的生死,要不还是等出去了再告诉他,免得他在这种地方暴走。
其实我也不敢确定,我们到底能不能出去,我到底有没有机会告诉他这件事。
真正接触到杨叶叶的表姐是在某一个也许是晚上的时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物钟的关系到了一定的时间会不自觉的睡觉,但由于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同,所以呆的越是久生物钟会越来越乱,最后导致日夜颠倒。
我想,杨叶叶的表姐目前就是日夜颠倒的阶段。尤其是,当金家三口和小山楂都睡着了,她还能精神奕奕的给正躺在她大腿上睡觉的小山楂讲故事。
其实我也很困,但我对这个女人的好奇已经盖过了我对睡觉的执念。
我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挪开了一些,眼睛瞪得大大的下意识将小山楂护在怀里。我有些哭笑不得,在这种场合下,我又不可能对这个小孩子下手。
“你是杨叶叶的表姐吗?”见她对我防备心那么重,我也没有再挪过去,我们之间保持了一个人的距离。
她穿着一件驼色风衣,脖子上本来围着一条灰蓝色的围巾,而此刻那围巾正铺在小山楂身上给他当小毯子。她单眼皮眼睛却不小,眉毛向上挑,她并不是很漂亮,但整体看起来很舒服。
她点点头,手轻轻拍拍小山楂助他睡眠。
我继续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她依旧没有停下手下安抚小山楂的活,从上到下把我整个人打量了一遍,才慢吞吞说道“不知道,不记得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孩子都已经存在了。”
我记得小山楂才十岁,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杨叶叶的表姐,也就是说她十年前就被镜子置换了。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可在这镜子里连时间都被置换了,十年的独孤和寂寞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到的。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可血缘天性却是改变不了的。即便这个孩子并不是她生的,而是被置换过后的另一个她。
她说她记不起以前的事了,时间慢慢抽走了她的记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被置换。
“你记得千万不要放弃,要努力活下去,才是生命的意义。”
我以为她是不会有其他什么表情的,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却笑了,是淡淡的一抹笑。
既然问不出什么了,我也没指望能再知道什么。我点点头回去了原本的位置,金家和杨叶叶表姐家本来就是旧识,之前看见的表姐年纪应该比金妈妈年轻一些,大概三十多,可现在看见的置换前的表姐顶多二十。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不论是置换前的还是置换后的表姐,心里都是真心疼小山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