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叶叶和方晓本来在一边坐着发呆久了甚至于都快要睡着了,我推醒她们让她们俩把塔西亚送回尤塔的病房去休息,然后我留下来守着。她们俩也倒是配合,一人一边拽着塔西亚就这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
我坐在手术室外,脑中已经混乱成一滩粘吅稠的浆糊。我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是我自己的,可是我却有一种错觉,这是别人的手。
在一开始不知道那么多事情时,我觉得自己肩上的压力还没有这么大,可现在我突然觉得,肩上似乎正扛着千斤的重物,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塔西亚为我解开的谜团只有一个,最重要的那一个,即使是先知塔西亚,也没有办法给我答案。
究竟是谁杀了季思明,又删除了我的记忆,甚至替我植入了虚假的记忆。
所以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相比起人心的阴暗面,鬼这种灵体的存在倒是简单多了。
说起鬼,陆远接触过的所有人我基本都遇见过了,可是唯独一个鬼,我却一直没有见到。
女鬼小姐。
不知道当年陆远有没有帮她解脱,或是现在的她依旧徘徊在男生寝室无法离开。
方晓在同杨叶叶护送塔西亚回去后,又折返回来。她说塔西亚那边有杨叶叶陪着,所以干脆就跑这儿来落个清净。
手术仍然在继续进行中,躺在手术室里的那个人至今生死未卜。或者正如正应了尤塔说塔西亚在出门前给她占卜的预兆,灾劫,和有可能会客死异乡。
“你也不要太担心尤塔了,吉人自有天相,我敢保证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方晓拍拍胸脯,又坚定地点点头,说道。
我叹了一口气,头向后仰靠着墙,双眼看着天花板,说“她毕竟是为了给我挡枪才受伤的,要是她出事了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从潜意识里金月海死开始,我就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再出事。
我侧过头看着方晓,原本那个有些婴儿肥的学吅姐现在虽然瘦下来了,但眉眼却仍有不减当年的活泼童真,还有她那即便是再过十一年也不会丢弃的吃货本性。
“学姐。”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脱口而出,所以在下一秒方晓眼圈泛红的时候我才变得手忙脚乱。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笑着,然后低下头抹了抹眼角。
云翻涌成夏,眼泪被岁月蒸发。这条路上的你我她,有谁迷路了吗?
方晓吸了吸鼻子,问我说“一直都没有问你,你现在生活好吗?”
我苦涩地笑了笑,抬了抬一直紧绷着的胳膊,慢慢开口说“平凡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朝九晚五,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找个自己喜欢的女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另一个人。”
“陶徽来找我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你派来的逗比。直到后来他带我们去看出车祸的你,我们才知道,原来在你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方晓说道“你和塔西亚说的话我们不明白,但从加入你的社团开始,我们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所以就算路上危险重重,我们还是愿意信任你支持你。”
“我们最遗憾的事,就是把陆远给弄丢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我伸手过去抚了抚她的脑袋,低声一笑,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们弄丢了一个陆远,我不仅赔给你一个陆远,还附赠了一个袁小西。”
不论是潜意识里的我,还是现实中的我,虽然失去了作为陆远时的记忆,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还在,所有人都还在。
“对了,在你们给我催眠的时候我遇见了一只女鬼,是在男生寝室里经常附身在金月海身上的那个,这件事是我从前解决过的吗?”想起刚才我记起的女鬼小姐的事,我想方晓应该会清楚一些,于是便开口问道。
方晓边抹抹眼泪,边开口说“什么女鬼?你说翠花?”
我愣了愣,一下没反应过来,嘴张合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来,“翠花?”
“是啊,不就是那个在213寝室那个地缚灵吗?很喜欢你,经常勾搭你的那个,叫翠花啊。”方晓一副理所当然地对我说道。
“翠花?”我感觉自己面部的肌肉好像抽了抽,忍不住吐槽道“这个名字......好像有点......”
方晓皱了皱眉,又突然笑了一声,说“这名字是你的取的,你说人要有名字,当时又正好在放什么歌,然后你就喊她翠花了。”
“她也接受了?”
“她喜欢你嘛,你就算喊她狗剩,她也愿意啊。”
我嘞个天哪,那位女鬼小姐看交流谈吐估计生前外貌气质也不差,而名字居然叫翠花。
我抚了抚脑袋,摇摇头,显得有些无奈。
方晓瞥了我一眼,继续说道“那是在你大二的时候,那年有一整个月一直在下雨,雨水灌进男生寝室的地下室。后来雨停了,宿管大叔就去清理地下室,结果发现地下室的水泥都泡烂了,水泥以下的钢筋结构都露出来了,所以学校后来找人填平,填的时候在下面发现了一具尸骸。当时已经化成白骨了,所以没有办法再辨别身份。”
我点点头,猜测说“那白骨就是翠花的?”
方晓点点头,回答说“后来法吅医说这尸体至少已经有十五年的时间了,你说十年前也就是咱们新校区刚建立的时候,那个女鬼可能是1999年之前死的,从任何角度来说都很符合。”
“就这么完了?看来我当时也没有那么万能,我以为我起码会深入某个村子亲自调查一下她的身份。”
“人家死了十五年了,你能调查出什么来才有鬼呢。”方晓翻了个白眼,随后说道“你是因为法吅医把人家骨头带走了,人家摆脱束缚离开男生寝室,所以你才知道那尸骨是翠花的。”
我扁了扁嘴,说“后来呢?法吅医是怎么处理那尸骨的?”
方晓撅了撅嘴,回答说“我不清楚,当时我已经很少参加社团活动了,主要都是你和叶子。当时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你已经从医院里偷来了翠花的尸骨,你说你有一样重要的东西需要翠花帮忙。”
“什么重要的事?”
方晓闻言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叶子好像也不知道,这件事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知道。”
那时候杨叶叶和方晓对于陆远来说应该是不同意义的,但是这件事连她们两个都不能告诉,要么就是这件事无足轻重,说不说都是一样,要么就是这件事太重要涉及生命,所以陆远为了保护她们才不能说。
我隐隐觉得,这件事和我现在的处境有莫大的关系,可能是因为当时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太过巧合,竟是在香巴拉事件之后。
“不,除了陆远,还有一个知情者。”
我勾起嘴角,一脸自信地看向方晓。
既然我记不起当年发生了什么,杨叶叶和方晓也对这件事不知情,那就只能找到当时在场又知情的人。
不过,那个不能算是一个人。
尤塔的手术在傍晚的时候才结束,医生说已经取出子弹,虽然造成了肋骨骨折,但所幸情况并不算太严重。
听到这个消息,我内心最重的包袱终于是放下了。
晚些时候塔西亚终于醒了,与此同时连尤塔也醒了,她和尤塔用法语说了会话,然后就表示自己回法国去了。我本来还在担心她这种渴睡的毛病万一走到一半睡着了,那不就没人救她了吗?
塔西亚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笑笑说有人会去接她。
其实现在已经是晚上,出于任何原因都不该让塔西亚离开,但尤塔说塔西亚在出门前就已经决定好了,买机票的时候也买了同一天飞回的。
也就是说塔西亚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在这里。
“你知道为什么塔西亚一定要赶回去吗?”尤塔坐着背靠在枕头上,笑着对我说道“因为塔西亚舍不得她的克洛伊。”
我笑着摇摇头,有点超能力的人可能是会有点神经质的。
塔西亚正准备离开时,恰巧金月海大晚上赶过来看尤塔的情况,于是我就顺水推舟让金月海送塔西亚去机场。
金月海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四张红色的卡片,可他一进门就被我推去送塔西亚,于是那几封信只能被金月海尽数塞进我手里。
目送完金月海和塔西亚离开,我才翻开卡片看了看。红色的卡片上有一条一条的白色花纹,两边是三角形的,中间连接的位置还绑着一个蝴蝶结。里面的纸张是纯白色的,最上方用花式英文写着一句话,下面正大大的写着两个字,婚礼。
婚礼!
新郎,唐伯虎?
新娘,金月芳!
我靠这不会就是金月海说的表演完的那个迟到的惊喜吧?
我把其中的两封喜帖交给坐在尤塔床边的杨叶叶和方晓,还有一封则替尤塔放在了桌上。
杨叶叶拿着喜帖,面露喜色,笑道“没想到时光一转,月芳竟然比我们先结婚。”
我勾着嘴角笑着说“你们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吗?三十岁了还是剩女一枚。”
“我们俩才不着急呢。”方晓扭了扭脖子,说完这话后还同旁边的杨叶叶使了个颜色,杨叶叶立马附和了一句就是就是。
我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甩了甩手上的喜帖,说“骗谁呢,你看人家都要结婚了,明年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到时候你们请喜酒,人家就请满月酒了。”
方晓瞥了我一眼,站起来手叉着腰,嗔怒道“某人好像光顾着说别人了,你自己别说结婚了,恋爱都没怎么谈过吧?我们请喜酒的时候人家是有可能请满月酒,但那时候恐怕你连人家姑娘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吧。”
她的话音刚落,不大的医院病房里就响起各种笑声,杨叶叶坐在床边向方晓竖起大拇指,尤塔虽然伤口疼痛但还是笑得眉眼弯弯。
我一时觉得自己把金月海赶走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现在整个病房里呈三角包围形态,简直就是三个女生在围攻我一个。嘴皮子利索的方晓,永远应和方晓跟着方晓一切以方晓为原则的杨叶叶,还有不明情况多数是站在方晓那一队的尤塔。
这局面,对我十分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