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因璃秋不能侍寝,皇上却又总是念着璃秋,故而决定去看看同是姐妹的依蓝。依蓝所住的景阳宫是宫里最冷清的地方,相较于其他宫殿也更小一些。
依蓝听说皇上晚上要过来,自然是高兴地早做准备。
且说永寿宫中,自从石幽雪过完生辰,她就没再见到皇上,皇上好像是忘了她一般,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过来瞧瞧。
石幽雪将柔嘉哄睡了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寝宫,此时夏拂已将床铺好。见到石幽雪回来,忙迎了上去。石幽雪似乎很疲倦,脸上带着倦容,身子也有些晃晃悠悠的。
夏拂道:“娘娘今日回来的迟,莫不是公主哭闹了。”
石幽雪摇摇头道:“柔嘉乖的很,并未哭闹。说起来,柔嘉进宫也有一个月了,与我却还是那般生分。”
夏拂道:“公主才刚入宫,有些不习惯吧。娘娘如今整日陪着公主,反倒不见皇上了。”
石幽雪叹口气,道:“皇上国事繁忙,我岂能天天去烦他。”
夏拂却有些埋怨道:“皇上也真是的,如今似是不把咱们永寿宫放在眼里,整日只是去永和宫,去瞧贞妃娘娘。”
石幽雪道:“我如今哪还求这些。我只愿我的柔嘉有一天能开口叫我一声额娘就好。”
夏拂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地走开了。柔嘉公主便是安郡王岳乐之女,如今给了恪妃做女儿。柔嘉进宫已有一个多月了,却从未开口说一句话,大约是突然离了亲生父母,不习惯。石幽雪自从有了这个女儿,便一心只为她操心。皇上也开恩让柔嘉就住在永寿宫中,方便石幽雪常常看到她。
到休息的时辰,皇上才来了西暖阁。依蓝早已等在那里,依蓝本想和皇上说些体己话的,见了皇上后却又胆怯了,只是请了安,开始侍奉皇上。
皇上道:“你怎么不说话。若是贞儿,定有许多话要与朕说呢。”
依蓝怯怯的道:“臣妾不知该说什么。”
皇上降依蓝拉到床边坐下,道“既如此,倒不如说说你吧。朕听说你与贞儿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依蓝落寞的笑笑,答了是。本来,听皇上要说话之时依蓝本是极高兴地,可是皇上开口却说了另一个女人,便是好姐妹,谁又愿意听自己喜欢的人叫着别人的名字。
皇上道:“贞儿自小便聪明吗。”
依蓝道:“是。贞妃娘娘自小便聪明,连教我们的先生都说,贞妃娘娘是难得的聪明。只是她小时候顽皮,不愿读书,故而在诗词上不及别人罢了。”
皇上道:“那你瞧着,她可有心机,可会设计陷害别人。”
依蓝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才明白原来皇上怀疑今日璃秋被罚十她故意设计。依蓝愣了许久,才道:“不会的。贞妃娘娘没有心机,最多不过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
皇上听到这话笑笑。他不喜欢自己身边的女子太过聪明,才会算计。皇上道:“你可能确定。”
“臣妾……”依蓝突然住了口。倘若现在她说一句璃秋的坏话,是不是就可以扳倒璃秋。可是真的会这么顺利吗。依蓝自认自己没有璃秋聪明,恐怕板不倒璃秋,既如此,倒不如帮她一把。依蓝很肯定的说道:“臣妾能确定。臣妾与她一起长大,对她是很了解的,她很聪明,却不会害人。”
皇上笑笑,不再说话。或许从心里,皇上也不愿相信璃秋是会设计陷害皇后的,他的心中,一直认为璃秋是善良的。
孟古青此时坐在门廊之上,看着夜幕下的天空。空中只有零星的星星,稀稀疏疏,或许连星星都在可怜孟古青,所以不愿出来看她这般伤心。
孟古青此时脸上挂满了泪痕,又穿的单薄,好像冬天在瑟瑟发抖的人一般。阿莫勒将意见披风给孟古青披上,道:“娘娘,入夜了,还是回去吧。”
孟古青并没有说话,仍是看着远方,看着坤宁宫门口的方向。她在盼着皇上能来,哪怕只是来和她吵架的都可以。
阿莫勒又道:“娘娘,皇上今天召了宁福晋侍寝,如今只怕已经歇下了,娘娘也早些歇着吧。”
孟古青此时扭头看了阿莫勒一眼,眼中只有失望,再无其他。孟古青道:“你何必告诉我,你不说,我还有盼望。”
阿莫勒声音哽咽道:“奴婢不忍看到娘娘这样,娘娘,您就死心吧,皇上不会来了。”
“是啊。他不会来了。”孟古青踉跄的站了起来,往房里走去,才走了一步,她却一头栽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不一会,众人便都知道皇后病重,要人侍疾。众人都聚到了坤宁宫中,独依蓝没有来,因她侍寝,没有人赶去打扰。
太医们用尽各种方法孟古青终于醒转过来,迷迷糊糊间,她一眼便瞧见了璃秋。璃秋站的位置离床榻并不远,况孟古青心中恨着璃秋,所以一眼便瞧见了璃秋。
孟古青抬起一只手,指着璃秋,半响,终于恨恨的说了一句“滚出去。”众人都只是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璃秋似乎也愣住了,怔怔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孟古青。
孟古青又是恨恨的表情,指着璃秋道:“你,给本宫滚出去。”
太医赵之桓对璃秋恭敬的一行礼道:“还请娘娘先行离去,否则会刺加重的。”
璃秋点点头离了坤宁宫。
赵之桓道:“皇后娘娘只是急怒攻心,并无大碍,还请娘娘这两日不要动气,过几天就会好了。”赵之桓说着走到一边去开药了。其他众人都忙着侍疾,暂且不提。
且说,璃秋除了坤宁宫,并不急着回永和宫。如今璃秋的病早已好的差不多了。茗雪扶着璃秋沿着荷花池慢慢踱步。
茗雪道:“娘娘,您瞧皇后娘娘那个样子,咱们和坤宁宫的梁子怕是结定了。”
璃秋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字前几日那一闹,早结下了梁子。不过也无妨,在这宫里,都是仇人,还有几分姐妹情。”
茗雪道:“皇后娘娘如今不想见您,可咱们也不能不侍疾啊。”
璃秋道:“那便祈福吧,总要做些什么的。”
自那一日起,璃秋便每日都去中正殿礼佛为皇后祈福。这先不说,只是这宫里的事似乎都一起来了。陈若清怀孕才八个月,却早产,还好并没有难产,只是孩子紫娘胎里边带出了一种弱症,刚生下便是面黄肌瘦的,一点都不健康。皇上特地拨了太医院院士赵之桓照顾,还说,如果赵之桓照顾不好小公主,便要治罪。
小公主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事情慢慢也就过去了,只是皇后仍然病着,贞妃的身子也没痊愈。
这一天,博果尔进宫来了。皇上此时正在乾清宫中,今日的皇上似乎心情很好,地上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皇上不戴帽不穿靴,身着汉人文士常穿的单纱暑衫和禅裙,脚曳江南吴地的草鞋。席地而坐,他的身边摆着他刚画完的一幅《牧牛图》。
殿中书架数十,经史子集、稗宫小说、传奇时艺,无所不有。书架间又列长几,上面罗列着商彝周鼎、哥窑宣炉、印章画册,数不胜数。庑下珠兰、建兰、茉莉百十盆,清香扑鼻,璀璨耀眼,浓绿宜人。
博果尔来时,皇上正在看画,见博果尔来了,高兴的要博果尔同看。博果尔便也席地而坐,与皇上一同欣赏画作。画上的牛栩栩如生。博果尔看后笑道:“皇兄这画儿画的极好,倒想臣弟去江南时所见的场景了。”
皇上笑道:“你又去江南了。”
博果尔道:“臣弟想着这两天江南风景如画,便去瞧了瞧。”
皇上道:“这两日热的很,朕正想着,到了秋天,去狩猎呢。”
博果尔道:“皇兄既然觉得热,怎么不想着找个避暑的地方。”
皇上叹道:“如今宫里皇后病着,贞妃身子也不好,还有公主,都不好,还避什么暑。”
博果尔道:“小公主的病还没好吗。”
皇上道:“也不知为什么,朕的孩子,身子都不好。太医说,柔福是自娘胎里带出的病,只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博果尔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皇上,沉默了许久。
皇上道:“这两日你不进宫了,连太妃也来的少了,皇额娘这几天闷的很。”
博果尔道:“这两日,额娘忙着给臣弟张罗亲事呢。只因臣妾不喜欢,所以才去了江南。”
皇上笑道:“你也该娶亲了,就没有一个看上的姑娘。”
博果尔笑道:“臣弟并不急着娶亲,便是要娶,也要选的喜欢的,臣弟不像皇兄,担负着传宗接代的大事,臣弟只愿有一个女子相伴一生就好。”
皇上拍拍博果尔的肩膀不再说话。之后两人不过聊了一些皇上的治国之道,因博果尔并不参与政事,也出了太多意见。又聊了些书史古文,只到夜里博果尔才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