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羲的一声轻唤惊醒了尚在喜悦之中的人,上官遥君抬头朝河边上站着的萧临瞧了去,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几乎湿透的外衫。
得了她一个眼神的罗邺赶紧抱着斗篷踏进了水里利落的给她套上了斗篷遮住了身形。
遥君撩着湿漉漉的黑发走了过去牵起了沅羲的小手回到了岸边上,在萧临面前她自是不愿意表现得太过明显,所以就任翘楚替沅羲穿戴好鞋袜。
她将手里的碧色水碗递到了萧临跟前,“孩子玩疯了。回去给他煮碗姜汤免得受凉。”
萧临低头看了看碗中那只浅色的螃蟹,又扫了一眼沅羲眼中贪婪的目光,他忍不住露出慈父的眼神来,接过遥君手里的东西后指着沅羲道,“沅羲先跟义父回去换衣裳,等会儿爹爹再给你的螃蟹找些玩伴,好吗。”
一听还有其他螃蟹,沅羲自然而然的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啄着脑袋点了又点。
看着孩子被抱走,萧临才收回目光偏头看向身边的人。他刚刚是被沅羲的笑声引过来,远远的就看到三个人玩闹的样子,一样纤长的身姿,一样懒散的黑发,还有一样开怀而笑时月牙似的眼睛。那一瞬间他真的恍惚觉着云初活过来了,以致于他不忍心打扰这一幕的美好,戳破这是海市蜃楼的事实。
纵然如此。他依然记得在狼藉之中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是他抱着“她”走出的昙静庵,是他亲自为她盖的棺,是他亲自合上的墓门。
“上官丞相的伤不碍事吧。”暂时抑制住时时萦绕在心头的杂念,萧临礼貌上还是得慰问下上官遥君。到底是他相帮才救下他们父子,这伤也是为他们父子受的,但是这几日姜国的人看得颇严,总不让他进帐探望。是以这还是那日大战之后俩人第一次见着面。
斗篷下的手摸了摸腰间,感觉得出血慢慢溢出。但总是死不了的。她勾了勾嘴角算是无所谓的作答,然后两人均转向营帐的方向,遥君问道,“听唐寅虎说。
王爷有其他对策攻打汴梁?”
萧临嗯了一下,“真果城若无必要还是不要在此处浪费兵力,不若绕到去其他城池先攻下再说,灭了汴梁的帝都真果城自是不用再忌讳;即便他们不降,到时我们困守令他们粮草断绝,这种守株待兔的法子也能减少大周与姜国的损失。所以,我已命大周另外的将领攻陷汴梁其他城池。”
反正萧临的心是跟自己一样的,既然动上了沅羲,就得付出相迎的代价,对汴梁的打击报复这方面遥君还是挺相信萧临这个当爹的。
可是没走多少远,从平都城里赶来的烈风却突然冲到了两人的跟前,他似提防的看了上官遥君一样。遥君自是识相的走开,不过走没多远也是撞上了急急忙忙的唐寅虎。
唐寅虎这种人就不像烈风这般谨慎,也是没管什么场合有什么人。焦急的大声嚷道,“七爷,阳州那边说裴年息不见了,你说咋办啊!”
裴年息不见了?
闻言,听完烈风汇报的萧临也抬首朝上官遥君的方向望来,他负手踱步走上前去,单手握成拳放在?子底下假意咳了咳。
遥君听了似有不耐烦的催促着,“你有什么话就说,别绕弯子。”像是太熟悉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所以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萧临稍稍一顿,尴尬之后是很快恢复平静说出也是方才得到的消息,“萧玦也逃了。”
“什么?”萧玦那人诡诈阴险,如今更是被扒光的笑话,自是会破罐子破摔更不知会整出什么妖蛾子来,上官遥君一个脾气没控制得住不禁埋怨起萧临来,“你怎么看得人啊。”
那眉宇间的怒气和表情。应当属于亲密之人才会有的,可上官遥君对着自己?萧临煞是有些不解,更显得愕然。
遥君估计也是觉察出自己的失态,急急转头藏起自己脸上的窘色来,低声警告着他,“萧玦不知会干些什么,你一定看好沅羲,一步都不能让他离开你。
”
“你?”萧临似乎觉着这是上官遥君在提前交代事情,那么他是要准备回阳州的意思吗。
果不然,上官遥君回到营帐后,拿到从阳州城中一位大臣私下送来的密报之中得知裴年息已经失踪了三天的消息,依照传讯的速度,只怕裴年息已经不在了十天。可是,姜国那儿竟是半点消息都没有,甚至该由阳州每日送来的日报上,都有一模一样的笔迹。
但,遥君很清楚,笔迹是可以作假的,然而跟在上官家后头的这么多臣子高官贵族竟只有一个人将此事通报给了她,就说明此时的阳州已经生变了。
故而,上官遥君做好部署连夜离开军营时,不无意外的见着了像是等候多时的萧临。
他扫了一眼马车周围跟着的那十来个人,皱着眉道,“丞相就只带这么些人回去吗?”
“那不然呢。”
“阳州之事与萧玦逃离同时发生,应该不是巧合。此番丞相回阳州危险重重,说不准哪里已有陷阱等着丞相跳进去,故而我建议丞相应该带部分兵马回去,以武力质控大局。”
这个道理遥君尚能不知道吗,但是孟逸云和花柔两人她可不想就此放过,虽然说有大周的人一道,可她也已经向唐寅虎下了死令,必须得在三个月内让她见着汴梁的王印。
“就算阳州再是龙潭虎穴,形势再不利,也比不得五年前。”五年前她单枪匹马的回去,虽说有大宛国震慑,但实际上他们是不会出兵的,结果她不照样将上官家的一切拿回来了吗。
然而,萧临仍是担忧,不免语气有所加重道,“现在不比五年前,你把人马都放在战场之上,那你……”
遥君愤然转身对上关心过度的萧临,抬首质问道,“那你以为我还是五年前的上官遥君吗。
”
萧临猛然一怔,总有个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总也抓不住。
好吧,言尽于此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萧临缓缓后退放其踏上了马车,但车轮碾动时,他仍是听到马车里的一声叮嘱,“护好沅羲。”
“嗯。”
上官遥君虽说是回了阳州,手底下的唐寅虎却被要求听从大周萧临的部署,故而无形中上官遥君也是将姜国的兵权交到了他萧临的手里。
萧临倒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竟有了如此的信任。
何时呢?摇了摇头。
他坐在榻边上,一边宽着沉沉睡去的沅羲,一边朝矮几上那只翠色的瓷碗,忆起那日阵前她冒死一射的飒爽英姿和河涧嬉戏的笑靥。土状台血。
姜国上官家,那是“她”的家。
可是,不日之后姜国的军营里唐寅虎接到密报:七爷被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