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镇原是京都下属的边缘村镇,只因早年出了个反贼,故而被朝廷放弃,自成一镇。由此,这里虽是各路交通必经之路的要道,却人丁零落,风景寂寥。
还没进镇,洛水等人就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冷落的气氛。不过,这些只是皮毛小事,重要的还是先过了眼前关才可。
不过,柳伯正等人看看各自的装扮,都不由自主的怀疑:这模样,真能如洛水所言,成功混过?
虞君皓见惯了洛水的古灵精怪,倒是最支持她。反正,真到要打的时候,他还有安排,并无甚担忧。
李一贼头贼脑的左看右看,而后移至洛水身旁,低声细语道:“小妹,你确定……我等这幅模样,能混过去?”他下意识的揪了揪腰间的坠带,十分别扭。不过心里却是十分兴奋的,这可比江湖上打打杀杀有趣的多了。
“小姐……”其实最委屈的莫过于小翠了。她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此时却要画着一脸死相妆容,躺在棺材里,大气儿不出……若是她爹娘果还在世,非得被气死不可。“小姐……我怕……”
洛水竖起食指,瞄着不远处的城门,表情甚是严肃,“你们一个个都小点儿声。此番我们乃是‘送葬’。都那么中气十足的,谁信呢?特别是你,小翠……”说着,她悄悄敲了敲棺材板儿,“你绝对不可多言!你已是‘死人’,若是突然开口,那我等肯定完蛋!”
小翠在棺材里哭笑不得,她这是摊上什么样儿的小姐了啊?无奈,她只好闭上嘴,合上眼睛,心里默念:南无阿弥陀佛……继续挺尸。
柳伯正是众人中最担忧的一个了。他一向混迹官场,见识过官兵的能力,这种装扮,十有八九会有破绽被怀疑的,不由得在心里开始自己的盘算。
见一切就绪,洛水迈开步走在前边儿带路了。
“哎呦我的那个娘啊……呜呜呜呜……我的那个亲妹子儿啊……你怎的那般可怜呐……那个杀千刀的,居然弃你于不顾,害的你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还一尸两命……呜呜呜呜……我的那个亲妹子儿呦……”洛水拿袖子挡着已经易容过的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内情的人,肯定认为她亲女儿去世了呢……
在一旁扶棺的李一对洛水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二十几年来,在江湖飘荡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识洛水这样的女子。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小翠却眉毛有些抖了,想笑又笑不出,哭也不能哭,只能忍着……反正小姐说了,此事若成,会有大赏。虽不惦记赏赐,可下意识的,小翠对洛水惟命是从。
洛水挽着虞君皓,后者也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其实这都是因为洛水在下边儿掐他腰所至。
“站住!”
行至门前,那官兵一脸怀疑,即便是洛水哭的情真意切,他们仍不放心。“你们是何人?为何进城!”
洛水抽泣两声才有气无力的回道:“各位官爷,小妇人……小妇人此番是为亲妹子送灵……只因那杀千刀的妹夫撇下我妹子一人,可怜我那身怀六甲的妹子就这么思念成疾,撒手人寰……官爷,您就行行好,让我早些送妹子回乡吧……”说完,她捂住脸嚎啕大哭。
那为首的官兵走到棺材边儿走了两三圈,搬了搬棺材板儿,见抬不动,扭头对正撒钱的柳伯正吼道:“打开!”
洛水闻言,一个飞扑过去,扑在了棺材板儿上,哭声震天,“妹子儿,你真可怜啊,活着被负心汉抛弃,死了还有人不让你安眠,你可记得在阎王那儿好好说道说道,让阎王给评评理啊……妹子儿……”
那官兵被洛水哭的心烦,再加上听洛水说向阎王告状,他便又添了份怯意,连忙挥手,“行了行了!大爷还怕甚鬼神!”嘴上这么说,可身体却还是让开了。“赶紧走!晦气!”
虞君皓将洛水搀扶起来,洛水继续大哭着向前走。不过,她心里却比了个大大的胜利手势。嘴角悄然翘起。
将将进城,他们一行人赶紧在第一个拐角处便拐了进去,并匆匆脱下各自衣服,将棺材等道具丢弃,匆忙离开。
不多久,他们又是一番乔装打扮,又变了副模样,便大大方方的进了本镇最大的酒馆。这还是洛水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坐下不久,酒菜便上齐了。本来还想好好吃顿的。但见到此镇的形势,比之京都有增无减,洛水也知晓不是大吃大喝的时候,于是粗茶淡饭,也狼吞虎咽开来。
正吃着,突然隔壁桌坐下几名男子,看样子像是本镇的常住户。在等酒菜的空挡,他们闲聊了起来。这本与洛水等人无甚关系,但听那话,却又关系重大了。
“李兄,你可听说那带队守城的是何人?”
唤作李兄的男子,左右看看,才回道:“嘘……王兄,你可小声些,不要命了么?此番带队的听说是六王爷!那可是咱圣上的左膀右臂。絮叨不得。”
另一男子闻言猛点头,“就是就是。哎!你们说也奇怪。此番朝廷为何这般追捕那人?听说还是名满京都的美人儿才女。啧啧啧……别是逃婚吶……”
李姓男子瞪了那男子一眼,“叫你等别胡说!这可不是咱能枉议的。吴二,以后可别再胡说八道。”
几人隔了许久也没再说话,不多会儿酒菜便上齐了。洛水等人以为他们不会再说什么时,却听那李姓男子又悄声开口,“其实我还听人说,那才女并非恶人,只因身怀异宝。唉……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王姓男子点头,表示赞同,“的确。最近江湖盛传‘神符’现世,想必与此有关了。”
几人纷纷点头。
“不过,你们可听说?那南方赵家庄的庄主已发万金悬赏,若将神符献上便当即兑现。”叫吴二的男子说道,一脸向往。
闻言,李姓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宝贝再好,也与我等无关!吃饭吧!”
几人低头吃饭,不再言语。洛水等人则是各有心事,也沉默不言。
一顿饭后,柳伯正提议在镇上住一晚再前行。李一却不赞同,说是以他多年经验,今晚若不走,明日就走不成了。几人商议不成,最后洛水一拍板决定,再置办些补给就上路,不再多留,“夜长梦多,我们还是赶紧走的好。”再加上,那不知是谁的赵庄主下了那样的悬赏令,可想而知,杀手会源源不断。还不如早上九华,早些拜师。
几人简单分配了一番,决定洛水蹲守原地,小翠作陪,其余的人准备马鞍和粮食。但虞君皓却说自己有事,留个洛水一个火筒便转身走了。临走只交代说,一炷香便回。
洛水不禁揣测,最近虞君皓越来越寡言,本就羞涩的个性,现在却越发有些冷。也只有在面对洛水时才有暖暖笑意。且,单独行动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她不知他到底遇到了何事?但,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被瞒着。她讨厌虞君皓那大男子的想法。“必须找时间,好好谈谈!”
一晃眼间,已过去半柱香了。洛水在酒馆越来越坐不住。时不时的起来向门外张望。那跑堂的小二见洛水焦急难耐,不由得时不时上来询问关心一番,再免费添个茶倒个水。
就在洛水准备去街上走一圈,找找李一、柳伯正时,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洛水、小翠二人循声向门外看过去,只见当头进门的是个头戴金冠,一身白色蟒袍,银色腰封,坠着龙形金镶玉香囊的男子,年纪不过二十二、三。不过,看上去俊美无双,英俊挺拔,仙姿绰约。洛水一下就知道,这就是“六王爷”!顿时一个跐溜便站起了身,拉着小翠退后了一步。
六王爷没有拐道,而是直接走向洛水,脚步缓慢却步步高气压。让洛水有些喘不过气,她这才知道,原来天生王者果真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气场。
洛水一脸警惕,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可面对如此强大气场的男人,她真是有些无措了。不过,忽然,脑中跳出一个满是红毛的脑袋,她顿时惊醒。
“六王爷!止步!”
六王爷眯着眼,好看的凤眼盯着洛水,但脚步果真停下了。洛水知道,这是个绅士。于是,又渐渐冷静了下来。
“六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既然被你抓住,我洛水也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但……”洛水眼珠子转了几转,心里一横,还是决定赌上一赌。“我有几句话,希望六王爷能带给月月……”
果然,六王爷像是面瘫的脸上有了些许神色。洛水内心惊喜,有喜!
“你,果真认识林月?”
洛水听出猫腻,“果真”?那就说明,林月真的也在找她。顿时,心里信心又回来了。
她点点头,“我们是亲人。她,是我妹妹。”
六王爷满眼质疑,“但姑娘姓洛。”
果然是王爷!脑子好使。但洛水也不慌不忙,“我们是异性姐妹。来自同一个故乡。我们故乡现下只剩下我和她。王爷,您说我们难道不是世上最亲的人么?”她不清楚林月是否告诉了六王爷她们的来历。但,从六王爷的表情来看,林月在他心里一定不同寻常。顿时,脑中开始上演“宫廷计”……
六王爷顿了好久,只是静静看着洛水。洛水从他幽潭样的眸子中始终读不出任何信息,可见他心里防线到底多强。想必,林月真的很不容易……洛水顿时有了决定,等她有所小成后,定先找到林月。她想帮她……
似是过了几个世纪一番,六王爷才猛的转身,像做了个极大的决定般甩下一句,便带兵离开。
“只此一次。今后再见,必不留情!”
洛水彻底松了口气,腿有些软。她知道,她赢了。不!是林月赢了。看来,这个王爷对林月果真有情。可,一入侯门深似海,林月活泼而马虎,平时咋咋呼呼,做事说话不经大脑。那样的性子,能在深宫内院活的下去么?洛水瞬间心事重重。不过,眼下她自顾不暇,也只好先缓缓了。
小翠额头已有冷汗,她跌坐在凳子上,有种九死一生之感。半天后,她才不明白的问道:“小姐,那林月是何人?”她看的出,林月对小姐和那个王爷都很重要。这么想着,她又自动将林月也化进自家人里,考虑着今后怎么伺候。
洛水并不知小翠所想,脑子中有些空。她有些害怕,怕自己学成后,林月已经出事,毕竟宫斗剧看的太多了。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林月都可能被害。不过,转念后,她有觉得林月不至于。毕竟她的鬼马比自己有过之无不及。想必,还是能斗得过的。不过,情路就难说了……
“六王爷,是我妹夫,自己人。”良久,洛水才开口。她看的出,六王爷是个外冷内热的性情中人。
一炷香后,柳伯正、李一果然按时回来了。站在酒馆外的道旁,洛水左右转圈,“这呆子!没什么武功还成天乱跑。真是!”
眼看太阳已经西斜,洛水更是心焦。虽然六王爷已经放过他们,但……还是那句话,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