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歌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胆战,浑身一僵,莫名有种预感,陵云渊刚才的确是让她“滚”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陵云渊的态度说变就变了,明明先前虽然冷了些,可到底没这个直白赶过,顿时捏着膳盒的手紧了紧。
陵云渊懒得在把人留着,太过蠢,无时无刻不在暴露破绽,以陵慕端的精明,怎么可能真送这么一个人过来?恐怕只是作为试探石,所以,他才并没有公开寻找苏家的五小姐。
可这女人却是留不得了,留下也是个麻烦。
“私自进入御膳房,不思其责,越职而行,拉下去打三十大板,掌管御膳房的司膳,打五十大板,再犯,全部杖毙。”陵云渊这句话一出,御书房里有片刻的死寂,薛忠傻眼了,可也只是一瞬间,立刻麻溜儿的起来了。
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觉得自己小命又保住了,只要不是打他,他怎么着都行啊,顿时,立刻喊人,“来人,把萧宫女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苏岑在外面站着,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那女人刚进去,怎么突然就要被打了?惹他了?可她贴着细听,总共也就听到两句话,还不怎么清楚。
侍卫极为迅速,立刻上前两个人推开了御书房的门,拉着萧楚歌就往外拉,萧楚歌还想哭一嗓子,立刻被薛忠使了个眼色,侍卫麻溜儿堵住了她的嘴,拖了出去。
苏岑眼睁睁看着萧楚歌泪眼模糊的被拖了出去,拖到了空地上,有人拿了长凳子,把萧楚歌按在那里,绑好了手脚,一个白布堵在了口中,不得动弹。
她正看着,还没反应过来,良奕推了她一下,“发什么呆呢?”
苏岑茫然歪过头,“啊?什、什么?”
良奕看已经有人看过来了,忍不住拉低了声音,“我们负责打人的啊,快去,别让人瞧出来了。”卧槽,这公子确定不是来坑他的吗?
苏岑这才反应过来,良奕递过来一个板子,她握在了手里,然后,就站在了萧楚歌的身侧,她的对面则是良奕,良奕给她使了个眼色:跟着我打啊。
然后,良奕就拍下了第一个板子。
苏岑已经冷静了下来,跟着拍下了第二个板子……
……
陵云渊在萧楚歌被拖出去之后,御书房的门被关上,他本来已经重新拿起了狼毫笔,可还落下,就听到了御书房外,那一道近乎听不到的“啊”,陵云渊的手倏地顿住了,半晌没有反应,墨黑的瞳仁久久落在一处,不得动弹。
薛忠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生怕陵云渊会责罚他擅作主张,可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头顶传来声音,薛忠大着胆子偷瞄了一眼,就看到陵云渊的视线落在门外,竟是在出神。
薛忠心神一定,难道……皇上后悔了?
可皇上的表情却又不像是后悔,更像是……他说不出那种眼神,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薛忠不敢多看,立刻又低下了头。
直到许久之后,薛忠才听到头顶传来陵云渊略低哑的声音,压得很低,甚至有些模糊,“外面,刚刚是什么人?”
薛忠茫然:“外面?”外面此刻除了侍卫不就是萧宫女?他赶紧回道:“是,是侍卫在打萧宫女的板子。”薛忠本来想说一句,皇上是不是让人停下来?可想到晚膳就是因为他擅作主张,万一再错了,他这小命就是真的没了。
陵云渊又沉默了下来,薛忠这次没敢再抬头,哆哆嗦嗦额头贴着地面。御书房此时的气氛格外的微妙,让薛忠大气都不敢出。
只是突然,脸庞感觉到一股风拂过,等他想起来什么时,一抬头,龙椅上已经没了陵云渊的身影。
身后御书房的门传来响动,他转过身,就看着门打开,他连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追了出去。
苏岑没想到打板子竟然这么累,等三十下敲完,萧楚歌早就昏了过去,她甩了甩发痛的手腕,刚想把板子递出去,四周所有的侍卫突然齐刷刷跪了下来。苏岑一怔,低着头一看,视线所及之处,多了一抹明黄色。
她反应过来,连忙跪了下来,怎么也想不通陵云渊怎么不好好待在御书房里,却反而跑出来看打人?还是,他后悔打这宫女了?
苏岑心里酸酸的,根本不敢抬头看陵云渊。
她所以为的镇定,却在这一刻,全部都土崩瓦解,心脏跳得厉害,却被她死死压抑住。
陵云渊低着头瞧着,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是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慢慢攥紧,许久之后,才声音无波无痕道:“都给朕,把头抬起来。”
所有人都怔了下,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可皇上的命令,他们哪里敢不听,慌忙把头都抬了起来,可却不敢看陵云渊的容貌,耷拉着眼,视线落在面前方寸的地方。
苏岑强压着自己狂跳的心,随着众侍卫,把头抬了起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苏岑心里七上八下,额头上隐隐浮现了一层虚汗,不知过了多久,陵云渊才缓缓开口:“你,还有你,把人给送回去,还有你,同薛忠一起,去御膳房给朕端来晚膳,亲自送过来。”
陵云渊说完,蓦地转身,在对上薛忠不安的视线时,眸色一深,吓得薛忠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这次死活记住了陵云渊的吩咐。
等陵云渊离开了,苏岑蓦地松了一口气,没被发现啊……
她说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什么情绪,既希望阿渊不会发现,却也希望……她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刚抬起头,就看到薛忠指着两个侍卫,让他们把萧楚歌给抬走,然后就站在苏岑面前,一把尖细的嗓子呼呼咋咋的,“你,就是你,跟杂家去御膳房给皇上端晚膳去,别愣着了啊,机灵点。”
好不容易皇上亲自开口了,他这次怎么着也得把事情给办妥了。
以前都这么顺,这么这几天,老是办糊涂的事,就今晚这事儿,要是搁平日里,他这脑袋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回了。不过,虽然今晚上频频出错,可他总有种感觉,皇上今天似乎很不在状态。
苏岑指了指自己,“我?”抬头就看到薛忠对她飞了个眼白,然后就扭着腰朝前走了。
良奕也没想到皇上能指派她去,连忙推了推:“去啊,别多话,薛公公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啊。”不然被发现了,他跟她这两条命都不够砍的。
苏岑脑袋空空的,脚步已经跟了过去。
等苏岑跟在薛忠身后提着膳盒回来的时候,还没回过神,直到站在御书房门前,薛忠已经打开了门,看她没跟上来,也不敢出声打扰陵云渊,瞪了苏岑一眼:快进来!
也不知道皇上怎么选了这么个没眼力劲儿的,不过他死活记住了那个“亲自”。
苏岑连忙低下头应了声,提着膳盒就进去了。
头也不抬,一步步跟着薛忠到了御案前,薛忠本来刚想劝陵云渊先休息,用过晚膳再批改奏折,可一看御案,发现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薛忠傻眼了,啊?工作狂的皇上转性了?不过这话他可没胆子说,只想着皇上是不是累了,所以今个儿这是打算休息了?
反应过来,连忙指挥苏岑,“把晚膳摆上。”
陵云渊一直在出神,从方才出去之后再回来,就一直再发呆,然后,一直盯着门口看,从苏岑进来,到走过来,一步步靠近,漫长的一个过程,让他的瞳仁深得不可思议。等反应过来,就听到薛忠这一句,凉凉扫了薛忠一眼。
这一眼看得薛忠心惊胆战,立刻亲自拿过苏岑手里的膳盒,小心翼翼地摆上。陵云渊的视线在薛忠布菜时,看到她不经意搓了搓双手,细白的手指上被勒出了两道红痕,陵云渊眯了眯眼,落在薛忠身上的视线,多了几分莫名。
薛忠本来正在布菜,就感觉后脊背蹿上一股寒意,毛骨悚然的,让他打了个哆嗦。等布菜完了之后,连忙退后两步,恭恭敬敬地把木箸递到了陵云渊面前。
陵云渊扫了薛忠一眼,“你下去吧,让她在这里伺候着。”
薛忠一怔,连忙把木箸放下,虽然不解,却还是匆匆走了出去,很快,整个御书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苏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明白陵云渊怎么就把她留下了?她不确定,他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单纯只是随便指了指。可她应该是没露出破绽,毕竟如今声音不同,容貌也不同,甚至,连……性别也不同,至少在他眼里。
苏岑想着,应该是陵云渊单纯随便指了指。
陵云渊拿起木箸,修长的手指夹了一块水豆腐,送到了唇边,动作很轻的咀嚼着,慢慢吞下,然后,机械地夹起另外一块。苏岑扫了一眼菜色,在御膳房的时候,她就想提了,全部都是素菜,她记得这些都是他不喜欢吃的。可看薛公公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没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