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把月饼推倒了?她明明只想夺最上面的那个!
那什么人?!你捣什么乱?!
孟姑娘怒火中烧,回头间脚跟也随着后撤一步,十分如意地踩上某个软软的东西,许是那人穿皮靴的脚,她“一踩得脚”还坏心眼地旋了旋脚跟。
“哎哟!”尖利的声音拔地而起,近旁众人都捂住耳朵跳开。
不同于刚刚那鬼魅般幽幽的声音,这回,却是个女子的声气。
孟姑娘一呆,头只转了一半就顿住了--也不知是被这尖声吓呆,还是因判断失误而发愣。
她巴眨巴眨眼,似乎看见一片红影“唰”地往下缩去……
一屁股坐到地上的红衣女子龇牙咧嘴地抱着脚丫子,当然,是隔着靴子。
“小熊?”醒神的孟姑娘先向下看看--熊婧宁仰起圆圆的娃娃脸,鼻头又是红红的。
往一边瞧,果然看见某王身前正大大方方地摆着那盘月饼,而他正拈着那枚“歪月”往嘴前凑,一边凑还一边笑!
“哎呀,我扶你进屋瞧瞧去?”齐云心急忙蹲下,作势要扶熊婧宁,嘴上却不饶人地小声嘟囔道,“谁让你见一个爱一个啦?!”
“我哪有?”熊婧宁正处在吸溜鼻子呼痛的匆忙中,回嘴倒不慢。
“觊觎别家的男人就不要怕被揍!”齐云心毫不客气地凑近熊婧宁的耳畔恨声斥道。
云心半垂着脸,皱着眉头,好似在关心小熊的伤势,嘴里却没好气地闷闷道:“反正你皮厚,你愿意挨揍可没人拦着你!”
“思征哥哥是你夫君,齐王可不是!”熊婧宁随着齐云心的搀扶站起,一瘸一拐地往内院走,突然一把“揽”住云心的肩膀,把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了上面。
“他可是我未来的妹夫!我警告你!少打他主意!绝对没你的好果子吃……”齐云心猛地一弯腰,失去重心的熊婧宁一歪,差点把另一只脚崴伤。
“好险!”小熊拍拍胸口,扶着墙喘息。
她这边才将将站稳,齐云心也顺势一歪,猛地扑在熊婧宁身上,还失声叫道:“哎呀,你怎么拉我……”
避闪不及的小熊姑娘就这样--在坚实的砖墙和猛扑过来的“齐饿虎”之间被夹成了“熊肉饼”!
熊眼昏花之间,有人凑近,吐着温热的气息:“比如今天!”
……
离了众人扫过来的各异视线,齐云心一把拖拽着小熊往西厢房走,小熊知道在她手底下讨不了好,前倾着身子,咬着嘴唇磕磕绊绊地往前冲,到得最后,都只得单脚弹跳。
齐云心回头见她泪光盈盈却不求饶,这才慢了下来。
这个熊婧宁本事不小,居然能把他们混在往胡疆去的驼铃商队里趁夜出了虎伏,可能因为是反向又是胡人商队,盘查并不多苛严,何况,还有自己和亚奇化了装,混在那堆人里面见机行事。
既是商队,自然有大件的货品箱子,藏人不算太难,思征就被藏身在一个装着巨型黄金烛台箱子的空隙中。瘸腿老头更不用愁,他说着不用自己管,却被推上了车,长袍及地,盘坐悠然--当摆设,以备急用。
虽说这熊婧宁应该有些来头,没一点大家小姐的矜持也就算了,但她的少女心嘛,未免太过“花”了一点!
在认识她之前,齐云心一直认为“花心”这么个词似乎只能用来形容男人,但熊婧宁的出现让她彻底推翻了这个认知!
到丹鹄之前,熊婧宁明里暗里老在思征身边转悠,被自己骂几句“居心不良”、“不要脸”之类的,她就委委屈屈地抹鼻子,哭道“恩人如此憔悴,婧宁寝食难安!”
这好不容易到了丹鹄,见过齐王之后,她就似乎把恩人的事给忘了,思征这边倒是清净了,但齐王只要在这院落里一出现,她保准眼光贼亮地一个劲地往上凑!任谁都看出蹊跷来了!
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仅仅一眼就移情别恋,这还不叫“花心”?
……
听见云心也大叫的时候,孟姑娘不放心,想追过去看看。
“多谢孟小姐!”某王却笑得很真诚,他拈着那枚天生一副歪瓜裂枣相的月饼晃啊晃,眼神飘飘,似乎是谢她的饼,又似乎不是。
居然差点忘了还有个“怨”没报!
“咦?”孟小姐回身,再次转眸,看向了他身后之人。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孟小姐逐渐掌握了让他迅速黑脸的方法,那就是--直接无视!
比如,见他迎面而来,她也笑笑,随后绕过他,跟鬼鬼祟祟尾随前来的熊婧宁打了个热情的招呼,结果--他俩的脸都黑了。
再比如,见他有些疲倦却强撑着的模样,她便笑着跟他身后的方脸侍卫寒暄道:“大赖统领今天好精神!我一眼就先看到了你!”
这次,原理一样,方法却有些微不同。
他身后的那个白面的干瘪文人她并不认识,机灵的孟小姐索性眼光流转了一圈,随即定格在一个宝蓝衣袍之人身上,诧异之后,轻笑着招呼道:“容公子怎么有空来边关了?”
眼角一瞟,果然,某王的脸色唰地变了,这次不是纯黑,却是乌青了!
“原来是孟小姐!”着宝蓝衣袍的人温雅地一揖,眸子里亮光一闪却敛目掩过,客客气气地道,“今年贵府宴请之时……有劳小姐了!”
“容公子太客气了!”孟小姐摆摆手,把一双杏眸笑成漂亮的月牙。
“咳咳……”某王把那可怜的饼子拿来磨牙,却似乎因磨得太猛被呛着了。
“呵呵……”孟小姐抱臂笑笑,踢踢踏踏走到某王身侧,重重拍了几下他的背心,“殿下,没事吧?”
怎么蛇脉伤损还不见好?若是好了,运起气来不妨下手更重一些!
让他不安好心戏弄自己,还故意闪开直接导致自己错踩了没头没脑凑过来的小熊!
什么居心啊?挑拨离间?
白面文人见状皱了皱眉,撇开眼,却强忍着没说话。
“哦,这块饼真是太好吃了!本王就吃得急了点……”某王故作陶醉地眯眼回味了一下。
孟小姐立马收手,这人在下套,最好隔远点,仔细被他带到陷阱里还不知道。
某王猛然睁眼,手中一动,转头惊奇地问道:“你做的?就这一块?要么你……”
“呵呵,殿下真会开玩笑!小女我哪里会做饼?”孟小姐赶紧截断他的话,挤出两个线条僵硬的酒窝,“厨房再没人也不会让残疾人士做吃食不是?”
思齐敢以半条命打赌,承认了之后绝对没好事,那当然抵赖的好!
而那被打断的半句,多半不是什么好话,不听也罢!
“哦?”某王举起手中的半块饼,直直递到她嘴前,“我都掰了一块了,要不,你尝尝?”
“……”孟小姐看着那支离破碎的半块饼,感到胸内有口闷气在叫嚣,而上下牙不由自主地磨得咯吱咯吱响。
就知道不是好话!
当众示情!这人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小女怎么好意思夺人所好?”孟小姐上下齿关叩在一起,避免它们不自控地发出声响,笑得生硬扭曲,转向那盛月饼的盘子,“啊……再说了,还有这么多!一会我再吃个完整的!”
“殿下,月饼象征团团圆圆,还是聚首一处的好!”一旁沉默观察的孟思远不觉皱着眉,不卑不亢地冷声道。
“也是,与骨肉分离并非我等之所愿,相聚此处皆是有缘人!”齐王接收到孟思远的寒意倒也不恼,只微微一笑,满月辉映下的肌肤蜜色流光,向众人举了举酒杯,以示对之前失了分寸的歉然,“虽说,如今身处异地,但头顶一片朗朗青天,举目便是皎皎明月……”
他一顿,若有所指地看了看孟姑娘,她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裙,在月光之下掩去了清淡的本色,只觉她月华拢身,越发显得淡淡疏离。
心底悠长一叹,面上却不露分毫,继续吟道:“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纵使今前,狼烟突起、风云诡变,但朝廷来使已促使这伤人的金戈化为养人的玉帛,既如此,良辰美景之前,我等岂可相负?”
众人会意,皆酌酒举杯,酒液一般的清亮,杯中倒映人之神色却各有不同。
小心眼的孟姑娘懒懒地眯着杏眸,似乎下一刻便要睡去,神智却清明如镜--在这里,殿下之“亲”确实是没有的!恐怕大煜建国后的近十五年间以及之后的十五年间,也是没有的!难得他倒大言不惭地说得这么顺溜!
不过,昭灵寺初见时的想法倒是没错,这人天生华美的声线吟诵些带点韵律的文字还是蛮动听的!逗趣、揶揄、戏谑的话儿不会讲就免了吧,难听死了!
孟姑娘望了一眼周围的热闹,以及热闹中心的那人,心头毫无预兆地就涌上一点莫名的伤感。
她安静地沉在角落,他被簇拥在人群中央。
她默默祈祷在丹鹄,他的眸望着不知何方。
她举杯抿酒在庭院,他们静卧在药香的房。
她任性奔赴在异地,她们翘首在独守的窗。
思齐眼下不觉微湿,为此刻今时的不尽人意,恍恍惚惚间觉得,想要过的团圆不是这样,不是这般咫尺天涯,也不是那样遥遥相望。
竟然也有一点点明白了去年中秋夜的五哥,身处热闹之中,而无法被热闹掩藏的孤凉--因为不完满的团圆,所以突生感伤!
“怎么了?”一道声音轻轻响在耳侧,宛若一阵逆波的清风,心上微澜也似被抚平,似乎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题外话------
顾欣然:话说,好像发现个规律,半夜12点之前后台机器君值班,审文秒过;之后到第二天9点没人管,设置再早时间发布,都是近9点…要不,改在9点上新?
没人理我,我就知道,反正俺问过了,默认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