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公陈九暗自调理着絮乱的内息,张口又吐出一口黑血,若非对方手下留情,他现在已身中凝血之毒,和那些侍应生一样化为“僵尸”了。
海无涯见皇浦中正已经安然身退,又望了眼死在于宇轩怀中的皇浦明月,脸上微微露出些许感伤,那孩子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曾与自己亲近,但多少有些及乌之情,他对昔日同为御前侍卫的陈九劝声道:“小九,当年我们紫禁十八卫如今也只剩下你我了,我实不忍心与你动手,且让开一边,让我取了这小子首级!”
陈九目光一缓,敌意虽没那么重了,却是不肯让开半分,皇浦清婉面无表情地看着海无涯,一寸一寸抽出了腰间的四寸碧血刃,此匕首通体泛红,见血封喉,红芒一闪,横于胸前。
海无涯放声一笑,对唯一一个继承了自己无上毒术的徒弟欣慰道:“婉儿你天资聪颖,二十余年未见,如今看来你已将玄冥幻阴劫修炼至第九层,青胜于蓝了!”
“那我真应该谢谢你了!”皇浦清婉神色一冽,一句一句带着恨意地吐出:“谢谢你让我修成着百年孤独之术,日夜饱受寒毒凝血之痛!”
海无涯收起笑容,咳嗽了两声,闪烁着目光道:“你父亲抱着你来求我的时候,我也曾犹豫过,那时你已经毒深至五脏肺腑,当年若非是我,你早已命丧于冰魄断魂散之下,你不但不感激为师的救命之恩,不体恤贝勒爷的抚育之情,还挑唆叶建陵做出大逆之举,时至今日,你还没有一点悔悟吗?”
皇浦清婉一声冷笑,手中碧血刃直指海无涯,反唇相讥道:“当年你们逼迫皇兄退位,滥杀朝中忠良,妄图以武力强夺朝纲的时候,可曾念及过血脉之情?”
“只为一己私欲,竟用冰魄断魂散来毒害真命天子,还好是我误饮了毒酒,才没有让你们这些狼子野心的勃佞之辈祸乱朝纲!”皇浦清婉说到最后,神色也已一片冰冷。
“早知你如此忤逆,贝勒爷就不该救你,枉我将一身绝学倾授相传,今日便让我代贝勒爷好好管教一下你这不孝之女,也让我见识下你对玄冥幻阴劫到底有了多深的造诣!”
海无涯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背上的披风,从袖口抖出一条十余尺长的软鞭来,看也知道绝非善物,肩膀上的两处枪伤只有弹孔,却并未见有血流出,周身上下所有皮肤在一霎时如充血一般,红润起来。
陈九神色一凝,眯着眼睛道:“十层玄冥幻阴劫,血煞不灭!”
皇浦清婉秀眉微皱,却是再不迟疑,气沉丹田,脚下猛然发力,像一只轻盈的燕雀飞身跃起,陈九也随之迎上,比起皇浦清婉的身形倒是迟钝了许多。
海无涯疾舞长鞭,当头扫下,万千鞭影凌乱无章,铺天盖地的向皇浦清婉迎面袭来,形如跗骨之蛆,不留一点缝隙。
皇浦清婉不显慌乱,于万重鞭影中找出其本源的那根,伸出纤纤玉手倒握其端,右手持刃斜斩向下,轻易化解了海无涯的浩瀚攻势。
海无涯这一招只是试探性攻击,他并不想真的与她们主仆二人抵死相拼,一个是昔日旧部,另一个是他唯一的徒弟,不管伤了哪一个,都不是出自于他本意,尤其皇浦清婉,更不敢伤她性命,否则玄冥幻阴劫便要后继无人了。
玄冥幻阴劫虽然威力绝伦,对修炼者却要求甚高,非是极阴体质不能修炼,在修炼过程中也是凶险难测,需不停尝试用各种致命毒药以毒练血,如果血液对某种毒素产生排异,轻则身残,重则爆血命陨,最痛苦还要与孤独相伴百年,因为修习者体内毒素日益加深,在剧毒的崔岑下,身体各项机能和代谢速度也会受到影响,其显著特征就是细胞分裂延缓,寿命延长,可保持青春常驻,但修炼者本身也变成了一种剧毒,一不小心便会鸠杀了身边至亲之人,不容于世。
皇浦清婉没有丝毫留情,招招都下了死手,但她修炼未至大成,与师傅海无涯的十层玄冥幻阴劫相抗,终究略逊一筹,好在有陈九从旁施以援手,同样身为前清紫禁十八卫之一的陈九,其超凡武功又岂是等闲,只见他内力流于掌心,掌未到力先至,每一击都有如排山倒海,让海无涯不得不小心应对。
三人一个善使长鞭,一个碧血红芒,另一个力拔千斤,追逐跳跃着游走在尸身狼藉的礼堂内,不多时,墙壁上已经遍布了鞭痕,剑痕和深及五厘米的掌印。
幸存下来的厨师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三道身形诡异的残影,无不露出骇然神色,猴拳?虎鹤双行?自由搏击?空手道流派。。。。。传统观念里的武术套路比之这三人简直不屑一顾,一跃四五米高的轻功,当真是身轻如燕,踩踏在九十度垂直的墙面上如履平地,虽有听闻,却从未得见,就算现在开来三辆坦克相互对轰,也没有他们此刻对决的场面更有震撼力。
因为海无涯有所顾忌,所以并未全力以赴,但其泛红的剧毒皮肤仍然恐怖,只要他一出掌,陈九想也不想立刻闪身避开好远,连皇浦清婉都不敢近身去硬接他一招,一时半会也拿他无可奈何。
厨师站成队列的身后,在被所有人经遗忘的角落,他仍旧抱着死去的新娘,把头垂得很低很低,和地上那几百具尸体一样,他是被人忽略的存在。
东直大桥与东大营驻防的青龙门仅有一街之距,军长**亭等了又等,等来的却都是从市中心撤下来的散兵游勇,始终未见到皇浦中正的身影。
又过了约莫十多分钟的样子,他才看到皇浦中正在部将的搀扶下急步走来,赶忙迎身上前,危急万分道:“总统,卑职在此已久候多时,现在就接应你出城!”
皇浦中正有些晃神地望了眼身后的街道,有气无力地道:“藏长生呢?四万城防军还守不住一个北津城吗?”
**亭回道:“藏司令在一个小时前去了西大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城内**后,童建军拒不发兵,西大营城防军无法调动,只怕藏司令已经遇害了!”
皇浦中正愣了好一会,神色悲沧地仰天一叹,迈着虚浮的步子坐上了事先准备好的汽车,一路由**婷护送着出了青龙门。
酒楼内,三位对决中的高手仍在浑然忘我地激斗着,碧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峰回路转,带着一抹摄人心魄的寒芒,以及其刁钻的角度刺向海无涯。
海无涯刚刚逼退了陈九,见皇浦清婉手持利刃直指自己后心而来,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的凡人,眼看军队就要攻进市中心,早已无心再战,此刻只想夺了于宇轩的首级,再从通往厨房的后门退走。
一声刃吟,海无涯弹指击开了皇浦清婉的碧血刃,长鞭乱舞,有如闪电流蛇,虚晃一招后,他足尖轻踏,速度快得只在半空留下一排残影,掠向了厨师阵营。
厨师们只见残影一闪,连枪都没有抬起,眨眼间,五道血光飞起,地上再添五具尸体。
而台上的男子,他有没动,惊惧?亦或是心若死灰?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的脸,如果有,也只能是他怀中的那具尸体,可她紧闭着双眼,在佳期如梦的烂漫童话中,一卧百年。
皇浦清婉神色大变,眼看着故人之后就要命丧毒手,再次施展轻功极致,如离弦之箭般踏空而来,如霜冷面下,一双明眸之中,倒映着身前碧血刃的红色光影,仿佛散发着炽热光焰,燃烧不止,五指齐开,“咻”地一声,碧血刃脱手而出,正对着海无涯的后心射来。
海无涯此时距离于角落中男子有一息之远,但面对皇浦清婉的骤然一击,他面色一变,不敢托大,赶忙收回赤红手掌,凌空急转,身体还在向后飞掠的同时,以两指之力夹住了那把破空而至的寒芒,但他的身体却猛地一滞,生生被阻在了那里,低头,凝目————一截刺刀贯胸而出,分外醒目,刀锋并非十分锋利,所选材料和做工皆是最差的那种,是专门用来配备步枪的刺刀,此刻却轻易地洞穿了他的胸膛,让他不敢相信,不可置信。
海无涯的身后,于宇轩一手抱着皇浦明月,另一只手握配刺刀的步枪,无名指熟练地压上膛线,将子弹低在了撞针上,整套动作只靠一手完成,行云流水,却自始至终没有抬过一次头。
海无涯看着胸前透出的刺刀,口中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狂笑,悲声道:“想我海无涯纵横江湖七十于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和,唯隐居深宫秘院,以毒解怅,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不想今日竟陨身于无名小辈之手,奈何!奈何!”
“砰!”
于宇轩中指轻抠扳机,7.92毫米子弹近距离穿透,海无涯表情一震,瞳孔渐渐失去了光泽,封建王朝最后一位大内高手就此殒命,死于枪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