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镜山还要再送，我连忙向白寿还礼道：“那就有劳这位老先生了，不知怎样称呼？”白镜山马上介绍道：“这是飞雪山庄白寿白副总管，飞雪山庄上下事无巨细他都了如指掌，苏少公子你有什么需求直接来找老夫，或者跟白副总管交代一声都可。”我客气的向白寿又是一抱拳，再次谢道：“那就多谢白副总管了。”然后回身向白镜山道：“晚辈先谢过白老庄主盛情了，有白副总管引我去客房便可，老庄主你早些休息吧。”
白镜山又虚伪的客套了一下，便让白寿带我出了雄和大殿。
我在白寿后面一步之遥跟随他向正殿后的客房走去。离雄和大殿有些距离后，寒风中传来白寿平和的声音：“苏少侠果然有些本事，此番不但成功进了飞雪山庄，还庄主对你礼遇有加，老奴心中甚是佩服。”
他并未回身，也不停下脚步，轻飘飘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清晰传来，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我谨慎的道：“白副总管你谬赞了，没有你这一身精妙功法和对白正杰一颗忠心，我多大本事也进不了这飞雪山庄。”
白寿也不答话，继续在前面带路。我不知他此事忽然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不过没时间细想了，脚下快了两步，离他近了些沉声道：“还要麻烦白副总管你按照原先我们定下的计划继续实施才好。”
白寿又是平和的说道：“苏少侠言重了，老奴只不过为三少爷略尽绵薄之力，计划是苏少侠你定的，老奴按你吩咐做事罢了。”
这老家伙言语之中故意要跟我划清界限，难不成还怕事情败露我拉他垫背不成？我心中冷笑一声，真要是救人不成，老子自然保命要紧，还会管你这阴阳怪气的老家伙死活？
穿过几排应该是飞雪山庄家眷所在的大屋后，白寿领我到了一间古朴雅致的小别院前。
门前大理石花坛中两株翠绿的迎客松在风雪中微微轻摆，伸出的枝丫真的好似在礼貌的客气迎人一般。院门短匾上写着“心雅别院”四个字。四周是简朴的木制围栏。进得院门，两侧各有十几棵梅花，风雪夜色中显得尤为动人。树下还了放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凳，显得悠闲素雅。
院内的房里，一张红木单人床，一扇梨花木长幅屏风后那供客人沐浴的大木桶正冒着热气，洗澡水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心中暗想：这白寿果然是做戏做全套，想的还挺周到。除此之外房内便只有一套用餐桌椅和一把衣架，以及角落里取暖的围炉，再无他物。不过桌上还细心的摆放了茶具和水果，很是有心。
白寿向我一行礼道：“苏少侠稍后片刻，老奴去去就来。”说罢便出门径直像更后方的那排房屋走去。
我独自在屋内坐下，抽空在脑海中回想方才和白镜山的对话、动作、神情是否有任何破绽，也想从白镜山的言语和态度中找出一些线索。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轻轻敲门的两声，然后一个紧张的声音响起：“苏……苏少公子，小人黎……黎一牛……，前来拜见……噢不，拜会，不，求见。”这白寿不知是如何把他弄来的，怎么语无伦次成这样？我心中奇怪。
我心说不如我亲自去开门，热情无比的迎他进来，应该能让他放松一些。于是我并未应声，而是快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连脸上用怎样笑容都已想好了。
不料才刚一开门，便是一股劲风吹过，一个人影从黎一牛身边忽的没了踪影，黎一牛颤声道：“白……白……寿……”一边说着还一边揉着肩膀和脖子侧面，我仔细一看，几个乌色指痕清晰可见，想来是那白寿半夜让这黎一牛来见个陌生客人，黎一牛认死理不愿随他过来，所以白寿动了武。
黎一牛见我出门替他解了围，赶忙连声道谢，又是作揖又是弯腰鞠躬，一副感激不尽又手忙脚乱的模样，我微笑点头应付他一下，便也客气道：“我有些关于你家三少爷白正杰的事想要知道，所以才让白副总管请你过来。我这个人性子急，藏不住事儿，所以夜深人静的打扰黎兄你休息，白副总管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在这儿替他赔个不是，还请黎兄你别往心里去。”
说罢两手抱拳缓缓作一长揖，口中道：“我苏未燃在此谢过黎兄了！”
黎一牛一个看管库房的伙计，平日里被人支来唤去，见我衣着富贵又是飞雪山庄的贵客，却对他如此客气，自然受宠若惊，赶忙道：“苏……苏少公子你……你太客气了，小……小人……苏……苏少公子你……你喊我一牛便是。”
我喜道：“好，好，一牛兄你不见怪那是最好。”侧身让开一旁做个“请”的手势。黎一牛又是一顿客气道：“苏……苏少公子你……你先请，你先请。”
我见他表情严肃，知他不肯先走，便冲他又一抱拳示意，这才先迈步走进房里。
黎一牛随我进来，转身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然后不知所措的立在一旁。
我暗自打量这黎一牛一番，见他粗布短衫，内里裹着间棉衣，身材壮实，皮肤黝黑，面相憨厚老实，自打我见他起便时不时的冲我憨笑，一副标准的老实人的模样。跟我想象中的基本一致。
我知直接让他给我讲白正杰和白正豪以及庄内发生的其他事情，他多半不愿多讲，即使愿意，也多半紧张的是颠三倒四条理不清，那还不如不说。还是先跟他闲话家常，让他放松才行。
我笑着对他说道：“一牛兄，不必如此拘谨，来坐。”见他扭扭捏捏还是不肯过来，我干脆起身走上前去，两手扶他肩膀，半推半劝的把他弄到椅子旁，又用力将按他坐下，口中道：“一牛兄，不知你来这飞雪山庄有几年了？”
黎一牛答道：“应……应当有十一年了。”我又问：“怎会想到来了这里呢？”“我家就住在玉旻山下，还……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爹娘进城赶集，就把我交给在庄里打杂的二叔，我……我力气大，很小便帮二叔做也劳务，后来大总管喜欢，便将我留在了庄里。”
我见他放松了许多，便一边倒了两杯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他：“大总管？”
黎一牛点头道：“是啊，大总管人很好，时常关照二叔，也不反对我来庄里跟二叔他们一起吃饭，还介绍我做了飞雪山庄的弟子，跟师兄弟们一起习武。”
这黎一牛学了武功怎么会在后院看管库房呢？我有点儿纳闷。
黎一牛看出我的好奇，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虽然力气大，可是天赋不好，其他人学的轻功心法什么的只要几天就能会了，我却常常一个月也学不会，所以就没再学了。后来杰少爷可怜我娘生病，便给我在庄内谋了个看管库房的差事。”
我见他主动说到白正杰，心下关心，接着问道：“白正杰他不是飞雪山庄的三公子么？怎么会知道你娘生病的事呢？”
黎一牛解释道：“这苏少公子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庄里的三位少爷啊，性格都不太一样。大少爷整日忙于庄外的生意，多半都在大殿接待客人或者在帐房查阅账目，我们做下人的很少有人有机会见他，更别说和他说话了。白少爷则主要负责庄内弟子习武操练的事，常和庄内弟子探讨武艺，跟我们后院很少有往来。只有杰少爷，喜欢和厨房、仓库的兄弟们聊天，他也没什么架子，人又热心，所以我们有事都会跟他讲，我娘的事情就是他从其他兄弟那里听来的。”
我见他对飞雪山庄三兄弟的称呼各不相同，好奇的问道：“大少爷？白少爷？杰少爷？你怎的如此称呼他们三人啊？”
黎一牛答道：“大少爷负责庄内要事，大家对他尊敬，所以就这样称呼了；二少爷是他自己让我们这样称呼他的，至于原因，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喊的久了也就习惯了。三少爷跟我们大伙熟悉，所以大家都亲切的叫他杰少爷。”
虽然白正豪让人叫他白少爷有些奇怪，但称呼这事儿怎么看来都无关紧要。
不过看来这白正杰对自己的描述应是所言非虚，但是希望这黎一牛还能知道些别的有用的东西。我又问他道：“那杰少爷平日里都喜欢干些什么呢？”
黎一牛想了想道：“杰少爷他除了和我们这些下人聊天外，最喜欢的便是独自出外闯荡江湖了，不过老庄主怕他出事，总不愿他出去的久了，所以他也经常和副总管下棋、看书。有时候还讨论的特别高兴呢。”
“看书？看什么书？”
“那我就不清楚了，听说副总管喜欢看些修道和写着奇怪的传说之类的书，多半杰少爷看的也是这些吧我想。”
我对白寿和白正杰的这层关系很感兴趣，于是饶有兴趣的问道：“那杰少爷平日里对修道感兴趣？”黎一牛赶忙抢道：“没有，没有，杰少爷更感兴趣的是一些新奇好玩的趣事，副总管他年轻时游历过很多地方，知道很多江湖趣事和传闻。他经常和我聊的也是这些东西，听起来很有意思。杰少爷说有一半是听副总管说的，另一半是副总管给他推荐的江湖轶闻录上看到的。副总管才喜欢修道的事情，平日里吃的特别清淡，特别注重养生之道，你看他瘦成什么样就知道了嘛。”
我见黎一牛已经放松了心情，进一步问道：“看样子你和杰少爷非常熟络了？”
黎一牛顿时自豪无比的昂了昂头，开心道：“那当然了，杰少爷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特意来和我聊天，还经常带好吃的给我。”
“听你这么说，杰少爷更喜欢和庄内弟子和伙计交往了？那他和老庄主还有其他兄弟以及林雪心之间感情如何呢？”
黎一牛一打开话匣便轻松自如的和我攀谈起来：“老庄主一直希望杰少爷能帮助打理山庄的事，而杰少爷更想经常出去游玩，所以他们父子关系一直不怎么亲密；大少爷向来都是一心打理山庄事物，除了和老庄主，跟其他人都比较冷淡，所以也不见他和杰少爷怎么亲近；白少爷痴迷于武学，但是杰少爷好奇心强嘛，也会经常和他二哥讨论些和武学相关的事。杰少爷还跟我说他二哥真的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天才，对武学上的追求很是疯狂，完全不理其他事情。除了雪心小姐外，他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黎一牛说到这里嘿嘿憨笑个不停，我知他心性淳朴，谈及男女感情就略觉不好意思，所以也陪他憨笑起来。
黎一牛边笑边接着说：“其实雪心小姐样子漂亮，又特别聪明温柔，而且不像有些武林世家的小姐，喜欢舞刀弄剑大大咧咧的，她永远一副小家碧玉的感觉，自然让人喜欢了。杰少爷不也一直都偷偷喜欢雪心小姐吗？他还以为没人知道，其实庄里上下都传开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我奇怪道：“庄内上下都传开了？那杰少爷他怎会不知？”
黎一牛笑的更开心了，道：“哈哈，前几年雪心小姐生日，杰少爷看见了白少爷和雪心小姐举止很亲密，然后喝的大醉，又跑到飞雪山庄后面大哭一场，还自己不停的说了好多心里话。结果居然被厨房那个大嘴巴张小勇听到，自然便传的人人都知道了。不过他一向对我们这些兄弟很多，所以碍于面子，大家都没在杰少爷面前再提起过此时，杰少爷自然就不知道了。嘿嘿。”黎一牛说完之后还是依旧乐个不停，一副好朋友出丑后的嘲笑模样。
刚才还陪着黎一牛傻笑。但听到这里我却吃惊不小，早些年的白正杰居然做出这么幼稚的事实在是让我始料未及。也不知黎一牛口中白正杰“自己不停的说了好多心里话”具体指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庄内传的又是如何。想到这件事多多少少影响了我之后的计划，不由得心中一阵烦躁。
可是眼下只得先放下此时，我收拾下心情，又问道：“那雪心呢？她和白正豪的感情到底如何呢？”
黎一牛见我忽然不笑了，自己尴尬的又干笑了两声答道：“小的时候雪心小姐其实一直都喜欢和大少爷玩，后来不知为何大少爷开始集中所有的心思打理飞雪山庄的事。后来雪心小姐就渐渐接受了白少爷。至于杰少爷，他一直对白少爷心存敬意，虽然也在心里喜欢雪心小姐，但是从没开口，雪心小姐只怕到现在也不知道杰少爷的一番心意呢。”
黎一牛忽然又有些失落的自言自语道：“其实杰少爷人那么好，可是不但老庄主不理解他，心爱的人也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心意。哎，只怪我太笨，帮不了杰少爷。”
听到这里，我忽的站起身来大声道：“如果你真想帮白正杰，就好好跟我说说白正义死的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后院这些弟子和伙计到底看到些什么又听到些什么？”
黎一牛见我忽然提起这庄内弟子被再三叮嘱不能提起的密事，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道：“你……你怎么会知道大少爷的事？”我还未及回答，却见他忽然激动的左顾右盼，还站起身来跑去打开房门向外张望，然后回过头来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沉声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白正杰的就行了！”黎一牛又是一阵东张西望，口中还不停的说：“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我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大声道：“白正杰跟我说你黎一牛为人正直，是他在飞雪山庄里唯一真正信得过的人！你嘴上口口声声的说想帮白正杰，现在紧要关头你却要当缩头乌龟？眼睁睁看着白正杰去死？！”
黎一牛被我逼的情绪更加激动，甩开我的手吼道：“我……我也想帮杰少爷，可……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亲眼看见他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