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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

两名审讯员端坐着,角落里摆了一张空椅子,审讯员边审讯边做着记录。

洪锦打足了十二分精神,不卑不亢的辩解着。

那张冷漠淡然的脸走进来,手指缝里夹着一支烟,和两位警员点点头算是招呼,自己拖了跟空凳子坐在墙边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指尖的猩红色火光时明时暗。

洪锦知道,这才是被撞车辆的真正主人,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开一辆黑色的轿车。他的烟一直夹在指缝间,眉头紧锁,神情专注的听着她和审讯员的对话,间或的低头抖落烟灰。

洪锦心惊,他这是无声的炫耀讽刺吗?想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才能解除恨意吧。

“我说的都是实话,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的丈夫当天突发意外事故,我太着急了,所以失去了理智,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洪锦不停地悔过,眼圈又泛起红。

“当天是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城的爆炸案,你说死者是你的丈夫?”两位审讯员半信半疑,互相低头交耳。

“是的,您可以查到的,您相信我,我说的绝无半点虚假,我可以对天发誓!”洪锦心底燃起希望之火,扬起手指狠狠牙要发誓。

“别,别发什么毒誓,我们只相信证据,只接受事实,你如实交代就行。”审讯员还是有诸多疑问,“就算你说的属实,可是你肇事逃逸的罪名也是成立的,你事后为什么没有及时来自首或者联系受害家属呢?”

“我我当时”

洪锦完全语结了。是啊,为什么事后没有及时处理呢?一失足成千古恨呐!难道说“给忘了”这么荒唐的理由吗?她无法说出口,只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审讯员做了详细的笔录。

审讯告一段落,洪锦解释得唾沫横飞,也只换来警官的一句“你的情况我们还需要时间核实”。她看着那个端坐在一旁的男人,一直试图寻找机会和他商讨私了,做最后的努力。可是,那个男人始终一副神情落寞的样子,让她望而却步。

尽管派出所已经证实她与李昊的关系,但是罪责是无法逃避的,很有可能将会是漫长的牢狱之灾。她想通过金钱弥补过错,却遭到受害家属的一致反对,更确切的说是那个美丽女人的强烈反对,屡次商讨无果后,洪锦孤独无力的蹲在看守所一侧,任泪水滂沱。

派出所说已经发函通知了她的家属,并告知会尽快审理此次案件,告知审批结果。

家属?!洪锦不禁苦笑,是要叫母亲来吗?那怎么行。母亲知道了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她在审讯室里大声嚷嚷,除了管理员叫她安静之外,没有谁搭理过她。

解释累了,审讯室沉静片刻,那名受伤女子缓缓走了进来,心满意足的看着她,唇齿之间绽放出美艳的笑容,说:“怎么样?呆着还习惯吗?过两天还会给你挪到一个更加‘舒适’的地方,千万别谢我啊,咯咯”

洪锦眼睛里快喷出火来:“你现在活得好好的,如果你要赔偿,我赔给你就是,干嘛要这样落井下石!”

“我落井下石?哼!是你自己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她凑近护栏笑看着她,额头上一条缝和的伤口愈加明显,“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人,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就可以摆平一切!当时你的气焰不是很高么?现在怎么嚣张不起来了?!哦,对了,我忘了,据说出事那天,你丈夫也出事了,我说呢,怎么会有这么不幸的事情,如果可以,我都想帮你去寺庙烧两把高香了!想私了,门儿都没有!”

洪锦内心燃烧着火焰,愤怒的目光想要烧死面前这个毒妇,眼前的女人分明活得很潇洒,哪有受重伤的病人样,中气比谁都好。

面前的女人看出了她的怒火,一张脸笑得更加灿烂了,声音婉转的说道:“对于你这样的人,只有这个地方最适合,需要心静,灭灭火,这地方够宁静的,亏你还是练瑜伽的,自己的心都不净还怎么教人啊,你就在这儿好好反省吧!我邬雨婷会让你一辈子记住这儿的滋味!”

原来她叫邬雨婷!好歹毒的女人!洪锦在心里将她定了位。

“不就是撞了一下你的破车吗?你犯得着这样吗?”洪锦实在受不了这恶气,可是面对如此强势的回击,她的语气软弱不少,“你这是存心的,任何事情都有回旋的余地,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多少钱我陪你就是!我还可以双倍的赔你!你要再买辆车都行!又何必这样为难我呢?”

“谁稀罕你的钱啊,你以为你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天下是有王法的!我告诉你,我才不会轻易原谅你,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吧,慢慢改造,出来好好做人!”

母亲常说,洪锦,你的心太硬了,会吃亏的。今天看来,其实所有女人的心都是一样的,都是铁打的。三字经曰:人之初,性本善。事实证明,全都是在放屁!

邬雨婷又放了不少狠话,她全然听不进去。

只见邬雨婷伸手撩起额头的刘海,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瞪视着她,洪锦看见那一条如蜈蚣般的伤疤就偃旗息鼓了,那条疤痕从发际线延伸到了眉头,足有10厘米长。伤痕触目惊心,还没有拆线,这么深重的疤痕极有可能留下永久的瘢痕,女孩子破相了有多严重,同为女人的她自然可以感知,难怪她有如此大的怒火。

“雨婷,可以走了吗?”一个低沉暗哑却充满磁性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仿佛有一种魔力,另她忍不住向门口望去,是那个男人直端端的站在门口,面色依旧,不苟言笑,有点严肃,但他的声音却很温和,和他严肃的表情形成剧烈的反差。不过,这种温和也只是对他的亲人才有的吧?

他似乎感觉到了审讯室内弥漫着硝烟,蹙了蹙眉心,看着怒目相视的两人,然后知趣儿的别过头去。

女人的战争,男人永远别插手!他还算聪明,只要事态不恶化就行,人在极度受伤悲愤的情况下,难免有些气焰,何况,真正受伤的还是他的亲人,他总不能倒拐一耙吧?洪锦在心里已经将这个男人给看透了。

“哦,好,马上就来!”邬雨婷立马起身,向门口走去,还不忘回瞪她一眼。

一旁的警员看他们离开,好似老朋友一样闲聊:“要走了?喝一点茶再走吧?”

“不用了,派出所的茶又不比茶馆的香,这次事情还得多谢你们!”那个男人拍着警员的肩膀淡淡的说,像是唠嗑家常。

“用得着那么客气吗?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们会严肃处理的,要以此为戒,你尽可放心!”警员满面春风的回道。

说完,邬雨婷拉住他的胳膊走了出去。

洪锦读出了端倪,敢情是遇上地头蛇了。

“严肃处理?”是什么意思?现在正是交通安全整顿的非常时期,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会是要论重刑吧?

她不敢多想,像一只斗败的公鸡,靠着墙角蹲下,看守所的人潮褪去,只剩下她独自默哀。

不知不觉地,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她何曾败过,可今天却败得彻彻底底的。

看着邬雨婷胜利的姿态,洪锦的心一步步往下沉。

第二天。

家属来探望。

接见室里,她看见了这一辈子都不想看见的人,她的父亲洪永坤。后面跟着母亲,还有姑妈和表妹。

洪永坤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看不清楚眼睛里是不是雾水。后面是母亲陈雪莲,眼睛红红的,大概是哭了一晚上吧。还有姑妈,表妹,他们眼里的难过与不舍,顷刻间,泪水再次喷薄而出。

父亲缓缓走向她,一步一步,比生命还要漫长。

足够距离,“啪”的一声,洪锦的右脸传来一阵近乎烧灼般的疼痛。原来他是来打她的,她早应该料到的啊。她怎么那么愚蠢呢?他那样冷血无情的人怎么会关心她呢?她还对他抱有幻想,想着都觉得悲哀可笑。

洪锦只感觉疼,钻心的疼,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姑妈见状,急忙上前拦着。

“还要打吗?还有一边呢!”洪锦与洪永坤双目对视,语气冰冷。

“啪!”再是一巴掌,那一巴掌抽得她左边耳朵嗡嗡作响,腮帮子火辣辣的疼。可是,再疼也疼不过心底类似刀刮的痛。

母亲和姑妈她们都呆呆的站立在一旁,谁也不敢上前拉住已经怒火中烧的父女两。

“没有人会救你出去的!你就在里面好好呆着吧!”洪永坤终于开口说话,说完转身就大步离开,好像从来就没有来过,只有脸上的疼让她铭记!

母亲抱着她一个劲儿的流泪,几乎哭得肝肠寸断,她能感受到母亲浑身在战栗,突然心也开朗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几乎哀求着说:“妈,没事的,没多久的,很快就会出来的,你在家好好的等着我,好不好?”

姑妈洪琳上前轻抚着她的脸,那温暖的感觉犹如小时候睡在姑妈臂弯里一样。洪琳眼里也是噙着晶莹的泪花,怜爱的说:“小锦,别害怕,我们会救你出去的,刘叔已经在想办法了,千万别怕啊。你爸爸是那个脾气,你别恨他,他知道了你进了警局,一直很担心,很早就起来要来看你了,你知道吗?”

洪锦只是默默的流着泪点着头,她明白那只是姑妈安慰她的话,如果洪永坤真的有心,又何必当着大众的面狠狠的甩了两个耳刮子?

表妹陆馨在一旁不断的擦着眼泪,为亲爱的姐姐心疼不已。

探视时间过得很快,和母亲、姑妈依依不舍的惜别后,洪锦沉默了。

洪锦平静的坐在铁窗内,她大概也猜到,后面的高墙就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归宿,迎接她的也会是那一尺见方的小窗。所以此刻静静的坐在墙角,看着高处墙上的小窗,有大片大片树影摇晃,嫩绿的叶子,翠绿的叶子,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知了的叫声,原来春天已经过去,夏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

夏天应该是最美丽的季节,属于女人的季节,但是她却再也无法感知到了。

她靠在墙边上,用耳朵倾听着外面的知了声,静静的等待法律对她宿命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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